韩爌虽然被曹于汴发了几句火,可没有争辩,而是不作声了,坐在那里发呆起来,也如同曹于汴说他的一样,大家心里都有本小九九,他心里也有。
在一旁的何如宠虽然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可中进士比他们两人晚了几年,算是后辈,见两个老家伙在那里争执,也尴尬,不好插话,说实话,他心里也明白很多东西,可他也不愿意说出来。
气氛就这样尴尬的沉默起来。
“唉,俗话说,中元节是百鬼夜行,可要老夫说,却是百鬼日行啊!”憋了半天的韩爌,终于憋出了这句话,虽然韩爌一直想把“自己”蒙在鼓里敲,可显然不行,这个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如果这样蒙下去,显然无法交代,始终要捅出来的,到了那时候,他如果辩称自己没看出来,显然就是曹于汴说的搪塞了,这个老大可就当的不称职了。话是说了,可却也就说了个引子,说了个半截。
“看来陛下是打算把衍圣公也牵扯进来了!”曹于汴鼓了半响的气,终于还是接下了一句。
书房里,又沉默起来,这个问题,如今算是说出了梗概出来了,可要接下面的话,众人心里,又都压了一块石头,不,应该说是大家心里都压了一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
“陛下真的就这么有把握?”半响没人搭话,曹于汴不得不又憋出这么一句来。
这话听着无头无脑,可大家也都听明白了。
韩爌当然知道曹于汴是在说什么,如今皇帝和他们斗得厉害,所作的事,自然有所指,不可能无的放矢,既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衍圣公牵扯进来,这就是明着告诉他们,皇帝的牌可以明着打了,即便是让他们知道,也有把握赢他们。韩爌更知道,曹于汴这句话,更有一层意思,指的不仅仅是衍圣公这个事,真正说的事,实际则是前几日皇帝命水师出海替琉球王复国的事。这件事明面上是替琉球国主复国,顺带帮夷人要儿子,可实际上,只要是傻瓜都知道,这是皇帝要独霸海上贸易了,这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谁看不出?可问题就是你看出来了又怎么样。皇帝厉害就厉害在,即便是让你知道,你依旧还得按照皇帝的路子走。这个东西,是他们反对派心里都明白,可都不愿意说出口的原因。
这个事,让韩爌现在想起来,依旧是苦涩的不能再苦涩……
“老同年,前几日陛下派水师去倭国,这事,你是如何看的?”曹于汴见没人搭他的话,又看韩爌苦着脸,连何如宠也是苦着脸发呆,知道这个事怕还得他来说破,这个事,不说破是不行的,皇帝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如果他们还想不出什么对策,那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自然是反对……”韩爌倒是立刻就接口了,这个事,当日他就是旗帜鲜明的反对的,如今说起话来,自然是可以把胸脯拍得梆梆作响。
说到这个话题,就连一直低着头苦思的何如宠也抬起了头了,眼睛也亮了一下,可以见得,也是对这个话题相当关心的。
“陛下这是劳民伤财,穷兵黩武,我等当力阻陛下。”曹于汴说了一连串的话。
“这确实不错!该当力阻,来日……”韩爌接过话茬,继续说道。韩爌自嘲,这都是屁话,什么叫力阻?怎么力阻?摆明了就是皇帝看他们不够给力,给他们塞一些人进来,好叫他们跟皇帝斗的时候,能听个响,这是皇帝在鄙视他们的战斗力呢,还力阻?大家那个心里不明白?那个不是捏着鼻子认了?如今朝廷里抛开真正的帝党不算,其他拍得上号的,很多人都入那个股,入这个股,跟着皇帝掺乎这个生意,掺乎那个生意,赚银子赚得不亦乐乎,都倒向皇帝那边了,这就去了很大一批人;即便有些没倒向皇帝那边,也是作了骑墙打算的,那边风强往那边倒,这又是一大批人;还有一些虽然不是帝党,也没掺乎生意,也不骑墙的,但这批人却也不是他们一路的,这批人,他们倒是更加的看重和欣赏皇帝的办事能力,更看重的是皇帝治理国家的能力,倒是一心想把明朝搞好的崇高派,他们这批人,不掺乎皇帝的买卖,可更看不起他们以东林党为骨子的不缴税派们。再还有一些就是小鱼小虾了,没什么能量,更翻不起风浪。除开这些人,才是他们反对派,他们反对派的势力和能量,在朝廷里,实际顶多只能说三分天下,如果把这三分里的那些骑墙派除去,可能更少。这么一点点势力怎么和皇帝斗?皇帝核心的帝党就比这个能量强,三个内阁,两个尚书,如果加上边缘一些的帝党势力,在朝廷重臣里,帝党占了大半个朝廷,如果把他这个打入敌人内部的也算上,这反对派在朝中重臣中的势力,几乎就没剩下几个了。倒是重臣以下,以东林党为骨子的反对派势力比较强一些,可这个层面,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虽然帝党不占优势,可当年阉党遗留下来的人更多,多是骑墙派,给皇帝几下收买,又见皇帝风头强,立刻倒向皇帝那边了,这些人话语权有限,掣肘众多,要靠他们这个层次的反对派成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话到这里,又是一阵沉默,这说的都是些废话,没一个字说到核心的,至于核心的问题摆不出来,实则也是被皇帝鄙视惨了,给皇帝逼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