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怀带生,怕是水之国走了,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有总比没有强。”
父亲再次叹气。
要不是时间紧,搞个孩子出来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即是钵迁氏血裔,也是他们家养大的孩子,等再过个两三代,风头弱了,保不齐能让孩子改姓,他们家直接李代桃僵!
现在……
“尽人事,多努力吧。”
因为这条嘱咐,御廉中虽然已经“大权在握”了,但这次回去,却恢复了端庄耐心,开始重新像妻子般的侍奉着大名。
怎么说呢。
涡之国姑父,年不过二十出头,是个因为叛乱死过全家的人。
——他也许聪明,但不够成熟,本身还有点ptsd。
猝不及防被软禁了一个月,天天噩梦昨日重现,他能有好脸就怪了!
于是不过区区三天,御廉中就烦了。
“反正只是生孩子而已。”
外貌端庄的夫人蹭了蹭手指甲:“保证身体能用就行了,疯,就让他先疯着吧。”
说完摆了摆手。
身边的侍从沉默但体贴,手脚麻利的打了个包,把人丢去了他之前住过的那个、偏僻到连水井都没有的院落。
就很地狱笑话。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门关上了。
挣扎了一路的御曹司猛然回神,在熟悉的枯槁冰冷中,条件反射板的打了个哆嗦。
他趴在地上,愣了许久后,跳起来扒住门缝,尽力的往远看——
除了几道影影绰绰的背影,像是视觉神经被百倍放大了一样,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某人回头意外望到他时,那个视若无睹的眼神。
这是真·噩梦重现了。
呼,呼,呼。
除了徐徐吹过的穿堂风,整座院落都静的厉害,低矮建筑黑影丛生,像是连人都能同化在黑暗里。
同一时间,御台所的住处。
一只通灵兽装作普通喜鹊的样子跳上窗台,通知她:“人已经送到老地方啦。”
漩涡美由纪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家族天赋,漩涡们基本都不长痘的,熬夜三天也不见黑眼圈,常年保持着一种容光焕发的状态。
但是这样显然不太行。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老姜,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后,大义凛然的将其糊在了眼睛上。
“嘶——”
经历了一连串堪称鬼畜的表情扭曲后,姑妈成功给自己搞出了一张还算自然的憔悴脸。
她吸溜鼻涕,又上了点香粉盖掉姜味,气势汹汹的就去指责御廉中姐妹了。
“你们怎么敢这么做?”
对面,南岛姬君叹了口气。
“您是在说什么呀。”
“我姐姐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能让殿下静心养病,若是不放心的话——”
她细长的眉眼微眯:“——御台所可以亲自去照顾他啊。”
好一句优美的风凉话。
结果你来我往阴阳了几个回合,南岛姬还饶有兴致呢,姑妈却像是情绪崩溃了一样,抹着眼泪跑了。
看那样子,居然是真的不顾怀孕,要去照顾他同甘共苦。
南岛姬:……
南岛姬:“哇哦。”
她转头看姐姐:“难道这位夫人对殿下,还能是真爱不成?”
她姐无所谓。
大名对现在的她们家来说,就只是个提供精|子的生育工具人,每日姐妹俩轮流一用。
因为时间赶的急,偶尔他精力跟不上了,还得灌点药。
怎么说呢。
毕竟是臣属和主公,杀起来莫名不得劲。
正好现在透支了精力,如果在生活上仔细苛待他一番,说不定他会自己安然的走向死亡呢。
至于漩涡家的女人……
原本偏居一隅,还不好处理,现在主动送上去,正好看看在那样缺衣少食的大环境下,所谓的忍者体质,能不能撑得住她怀孕生孩子。
那边厢,姑母真的跑回去收拾东西了。
一刻钟,熟悉的院落外。
漩涡美由纪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慢慢打开了眼前这扇紧锁的大门。
锁链晃动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
“是谁?”
语气惊疑不定,质问也有气无力。
漩涡美由纪抬步跨进门槛,柔声应了句:“是我啊,殿下。”
又过了两天。
漩涡水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院落门前。
是漩涡芦名送她来的。
水之国的忍者虽然在漩涡周围拉了包围圈,但作为帮助白莲杀人的回报,只要值班的人里有他的部下,就会在特定方向流出空隙,方便漩涡家的人联系外界出入。
水户感推门而去。
院子还是那个结构熟悉的院子,但和之前不同,充满了一种刻意营造出的家常烟火气。
比如院子中间。
这里临时搭了个架子,架顶的竹竿上,挂满了刚洗好的衣服。
角落里提水的桶是半满的。
屋檐下原本挂风铃的地方,改成了个简陋的鸟窝,搭巢的除了稻草,还有些碎布头子。
她的姑妈,曾经的涡潮氏御台所,恢复了在族地当边缘人时的打扮——
她连头发都没怎么梳,正蹲在一个简易的炉灶前,用薅来的蒲公英和糙米煮粥。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水户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屋里却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呼唤。
“水呢?”
是姑父的声音。
姑妈深呼吸一下,丢开瓦罐,倒了杯水进室内。
漩涡水户挪到窗边,看见晦暗的室内,男人连床都没起,而姑妈坐在床边,满脸柔情的喂他喝了半杯。
就……
什么毛病?
漩涡水户的表情可能过于一言难尽了,姑姑出来看到她时,整个人吓了一跳。
“……是有哪里不对吗?”
她条件反射开始反省自己。
水户之前交待过她,在这段陪伴的日子里,她不止代表自己,还代表整个漩涡一族——
她要用一言一行,用方方面面,让大名对【漩涡】这个概念,产生足够深厚的依赖感才行。
姑妈深切领会过精神,为了增加漩涡的元素,甚至特意选了一件家纹大到离谱的族服,穿了三天都没舍得换!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
“那么尽心尽力做什么啊……”
她的眼神略显匪夷所思:“你还真指望依靠陪伴的恩情,来换取所谓的爱和信任吗?”
姑妈:“唉?”
水户顿时被她蠢到了。
其实听到姑父说话的时候,她就有预感了——
那语气,与其说是有气无力,不如说是懒洋洋,他的身体显然没有问题。
而人口渴时,说【请问有水吗】来暗示干渴,大约能算是客气且礼貌的;
更进一步,直接说【我渴了】——
这等于默认你会给他倒水,是一种习惯性的通知,语气再平平无奇,底色也是祈使的。
而姑父说的是什么?
【水呢?】
水呢?
水为什么不在旁边?
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准备好?
比起询问,祈使,这开口的落点就是问责,是你没有把理所应当的事情做好——
“恕我直言,这已经是在pua了哦。”
姑妈:“……”
姑妈虔心发问:“pua是什么意思?”
漩涡水户其实也不记得具体是怎么解释的了:“但就刚才倒水的事来看,姑妈已经被姑父pua成功了呢。”
“是吗?”
姑妈表情有一点点高兴,仿佛是被夸奖了。
漩涡水户:……
漩涡水户心说你到底是在高兴什么啊,我当初吩咐你来的时候,明明是希望你能pua他的啊?
“控制他的精神,成为他的心理依靠,让他觉得在这个被控制的国家里,你,和你背后的漩涡,是难得能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还有这个生活环境。”
漩涡水户都震惊了。
“这么体贴做什么啊,我们需要他活很久吗?”
反正御廉中家缺衣少食是钉死了的,连背锅的人都有,推波助澜下不会吗?
永远开着半窗让风吹他;
食物尽量是凉的,然后不要按时,岔着给他吃;
半夜有空了就弄出响动,不要让他休息的太好;
闲来无事就聊天,聊扎心窝子的话,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漩涡水户想了想,“最后这条不太会的话,你就在御廉中姐妹每天来找他后,一会儿去敲一下门,一会儿去问一句您还好吗。”
总之,就是要尽量关心他。
通过适当的关心,打断他心如死灰的时间,不断提醒他还活着,提醒他回忆刚才——
提醒他这些丑态,都有被别的人看到。
漩涡水户:“这样总是会的吧?”
漩涡美由纪想说当然啊,但又觉得莫名有点凉,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卡着场面要僵住的时刻,她挪动僵硬的颈骨,重重点了下头。
“那就好啦。”
小女孩平静的表情立刻变成笑容。
她眉眼弯弯的踮脚,像上次吩咐她“痊愈”时一样,抬手,在成年女性的手臂处拍了拍。
“姑妈不需要害怕,按部就班的做就好了,我会定时来看你的。”
漩涡美由纪轻轻的“嗯”了一声,站在墙边,等确定人走远了后,才慢慢的松了口气。
松气也只是一时的。
漩涡水户嘴里那种“按部就班”,折磨的并不只是一个人。
一个月。
两个月。
漩涡美由纪闲暇时偶尔回忆过去,甚至觉得当初在族地当边缘人的日子,都算是自由自在的!
曾经,做再繁重的家务,总有些偏正面回馈,现在呢?
现在不止劳务繁重,环境还空虚麻木,而方圆五百米内,能给她提供情绪价值的,居然只有一个天天散发负能量的男人!
要是能打他发泄一下也好啊……
偏偏明面上是讨好为主,所以她还要主动去当他的情绪垃圾桶。
区区三个月,简直像过了三十年。
讲道理,要不是她信任漩涡水户——
不,不是信任。
漩涡水户每五天会出现一次,花一到两刻钟呆在这里
美由纪只是很功利的觉得,既然水户肯付出这样的时间心力,那就说明她们两个人还是有价值的。
只要没被放弃,煎熬总会过去。
到了风平浪静的第三个月末尾,远方传来了水之国大乱的消息。
具体怎么乱的,这边离太远了不知道。
但牵扯到涡之国切身利益的,是水之国的联军要撤了。
御廉中家顿时急了。
忍界大陆的常规战争,一般是五年起,哪怕水之国最开始说捞一笔就跑,要速战速决时,那期限也得半年朝上。
现在的涡之国,是内外勾结,协同控权,甚至都没真打——
只要篡权者不介意一直交保护费,这种对峙,少说也能拖到八|九个月。
吃相特别难看的话,拖到新年过完都行!
因为这样的“常识”,御廉中家已经准备好了钱,准备买水之国买到孩子出生——
结果现在才四个月出头呢,你们钱都不收,就这样跑了吗?
你们跑了我怎么办?!
权力没攥稳当,孩子也没怀上,大名还活着不说——
水之国这一走,被牵制的漩涡不就放出来了吗!?
仿佛一觉睡醒天都变了。
御廉中紧急召唤了兄长,惶惶询问怎么回事。
兄长比她更慌。
消息刚传出来时,他们父亲的第一反应是求助水之国——
哪怕求助国家不行,求助忍者呢?
我们可以高价发任务啊!
最起码大名命令漩涡反扑时,得有人护送我们一家跑路吧?
结果……
结果军队里忍者也无了。
再仔细一打听,整个水之国都内,都在疯狂的大乱斗。
事情的起因,似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但上个月月底彻底爆发——
不知道怎么的,都内的七位殿下一起宣布,说水之国大名早就死了,现在活在前线的那个,是大名原本的替身。
“替身”听到这消息气惨了,马不停蹄的回了国。
然后一通对峙,也不知道是暗杀还是踩了陷阱,反正他死了。
结果没过两天,又传出消息,说之前那个消息是假的,死的这个不是替身,是真人。
于是动手的那位殿下,被自己的六个弟弟一起票死了。
为了争取名望,争取所谓的“名正言顺”,剩下的六个人纷纷开始追查凶手,都说要给父亲报仇。
当初传递假消息的人,是个国籍不明的浪忍——
六个人六条线,得出的结论都不一样。
但在抽丝剥茧之下,他们成功在那人丢弃的一张包袱皮上,发现了熊之国某种珍贵染料的痕迹。
于是母亲来自熊之国的第二位殿下,也被票死了。
……
直到消息传来涡之国时,七位殿下的狼人杀,已经玩到了第四把,拢共就剩三个活人了。
御廉中家:……
妈的发现世界变化好快!
没过两天,等水之国第五位殿下中毒猝死的消息传来,涡之国的风向彻底变了。
这天午夜,一位年轻的宫内官,捂死了沉睡中的南岛姬,取得了钥匙后,将大名从被软禁的地方接了出来。
彼时,大名身体巨虚弱,精神紧张,御台所被逼害流产,眼光麻木。
夫妻两人,俱是一副饱受折磨,损耗巨大的样子。
大名的ptsd更严重了。
但一是这年代没这个病的概念,二是封建秩序就认这个正统性——
哪怕他虚弱,神经质,被人碰了都会发抖,只要他的声音能被“听”到,他就依旧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之后一个多月,水之国的强盗们摧枯拉朽的跑了,只留下一地的烂摊子,还有一堆一堆需要被灭门的卖国贼。
首当其冲是御廉中家。
曾经,在战争刚刚传出消息的时候,大名还说过,可以给漩涡挂上武将的官衔。
这一波不用他封了,武士们自觉追随在漩涡周围,上上下下,寰清宇内。
漩涡美由纪做了七天噩梦。
她醒着,一切都好,但凡睡下,就好像被关回去了,比起安静,她现在更喜欢吵闹——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御廉中没了。
在这里,我们要再插入一个常识。
忍者世界的战国,脱胎于封建时期的日本。
虽然贵族体系趋于完善了,但还有些中古遗风。
比如访婚制。
访婚,说白了就是走婚,即:男女双方结为姻亲,却不代表组成了亲密无间的家庭——
女方依旧居住在自己的娘家,后不管怀孕还是生子,都是女方家事,男的只在过夜时出现,就算留宿,长也不过三五天。
平时还是要在自己家住的。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孩子的出身只看母亲,哪怕父亲是血统高贵的公卿,只要母亲是平民,那孩子就是平民,母亲是女奴,那孩子就也是女奴。
涡之国大名当初连着娶了两位正妻,以当前的封建秩序看,十分的不讲究。
但因为能追溯到访婚制,那两位访妻并列,也并不算错事,
再根据这个传统往下顺,当初那些传【忍者出身】闲话的人,还真不算空穴来风——
访婚中母系权重高于父系,只要操作得当,怕是涡潮氏生出来的孩子,都只能算是忍者,而不被认同为“殿下”了。
现在不一样了。
并列的人没了,正室的神圣性就回来了。
涡潮氏御台所的心病,被涌到手边的权力治愈了大半。
讲道理——
姑姑都嫁人两年了,这还是她头一次体会到,作为一个国家的女主人是什么感觉。
漩涡美由纪依旧在照顾大名,但完全不会累。
在青年国主不自觉的亲近中,她发现了远比当初那份爱情,更让人沉醉的东西。
比如:影响力。
她在几次不轻不重的试探后,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通过影响大名的好恶,掌控住一抹摇摇欲坠、但切实存在着的话语权。
漩涡美由纪警告自己要忍。
但忍了之后又忍,她终于还是试探着迈出了第一步。
这天下午,夫妻俩人喝茶时,她在大名任免某位公卿的档口,玩笑般的提出了简短的异议,并且引导对方,换上了个曾经对自己示好过的人。
她可以保证,自己亲眼看着大名写好了手令,按上了印信。
但到了第二天——
任命颁布,册封完成。
是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御台所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时,没忍住原地一愣,下一秒,就看到了坐在桌边的漩涡水户。
镜光院是来陪伴夫人喝茶的。
因为饱受叛逆的折磨,御台所多日无法好好休息,斋院作为娘家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进出宫城的人,准备常驻这里,用可爱的外表,安慰她被伤害了的姑母。
姑母本来是想拒绝的。
讲道理,比起御廉中家,她更怕水户来着。
但在被禁锢的日子里,每五天出现一次的水户,对她来说跟救星似的——
害怕归害怕,安心也是真安心。
鉴于她现在精神紧绷,更需要安心,所以【害怕】的部分姑且可以忍一忍。
漩涡美由纪压下心头的疑惑震惊,集中精神面对漩涡水户。
一般情况下,水户是很讨喜的小孩子。
她吃点心的样子可爱,不吱哇乱叫吵人,有问必答,声音还好听,唯一算得上缺点的,是耐心差。
如无必要,她不愿意哄人的。
但今天,哪怕姑妈因为心虚,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镜光院也只是稍微多看了几次时间,依旧轻声细语的同她交谈。
差不多到下午时,大名突然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姑妈整个人都麻了——
丈夫若是一进门就道歉,说不好意思我换了个人册封,那不是分分钟暴露她曾经试图影响对方吗?!
要是被水户发现……
紧张之下,心跳的简直震耳欲聋,御台所心说我要不先下手为强吧——
现在麻溜装个病,让大名送我回房!
结果丈夫进门的一瞬间,她的担忧倏尔变成了一片空白。
漩涡美由纪在镜子里看过自己的眼睛。
三个多月的禁锢后,她哪怕恢复了健康,依旧很容易走神,眼睛时常是虚的,看起来没有光。
倒是水户在时,她稍微安心,眼睛似乎都变得亮晶晶。
现在,在大名跨过门槛的这一瞬间,漩涡美由纪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照镜子——
她脑海翻腾,突然闪过了很多似是而非的画面。
比如水户的打扮。
双丸子头啊,带流苏的金质小挂坠啊,其实都是姑婆的喜好。
不过发型嘛,动手扎头的人说了算。
当了斋院改独居后,水户的发型一直很随意,懒的时候直接披散,倒是战争开始后,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除了金红交错的头发,还有衣服。
她腰上甚至一直挂着个小小的穗子球,没事就会拿起来把玩一下,样式和初次带她进入宫城那天的一样。
还有什么呢?
御台所冷静的想了想过去。
御廉中和南岛姬君出现在院落,本质是为了使用大名那什么,水户在她们都不来的日子出现,可以说是为了避开麻烦。
但反过来看,当事人的感受,也可以描述为:只有漩涡水户出现的时候,那两个女人才不会来折磨他的身体。
再想的更细节些,她似乎一直保留着当初刻意培养出的,两人间分享糖果的习惯。
只是主动权逆转了。
从他来给她,变成了她给他。
甜味素安抚神经。
推己及人,如果连自己这样,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定真相的人,都能在规律的“相处”三个月后,看到水户就不自觉的安心——
——那她一无所知的丈夫呢?
漩涡御台所面无表情的看向站在门边男人,想说什么啊,我跟他,才不像照镜子呢。
她看水户时,眼睛重新变有神,是因为确定了自己果然还有价值,于是权衡利弊下安心了!
但这个男人……
漩涡美由纪的记忆甚至模糊了一下。
一见钟情的初见那日,哪怕穿着麻布狩衣,鬓边垂发未簪,依旧显得姿仪风雅贵公子——
她的丈夫。
他有用这样明亮又无可救药的眼神,看过自己吗?
漩涡美由纪很努力很努力的想回忆过去了,但回忆着回忆着,她突然发现,自己印象中,那个月色柔美,风也温柔的初见画面里,漩涡水户正抱着个球,站在两人中间。
对了。
她想起来了。
突然被通知可以进入大名府参加年礼时,自己紧张的手足无措,水户又一肚子注意,到处乱跑——
她是因为追着水户,才会遇到的他!
也就是说……
最初走向那个男人的,是台阶下抱着球的小女孩?
仿佛心随意动。
记忆画面中,属于自己的影子慢慢趋于浅淡,只剩下追着球跑来的小女孩,和听到声音后出来查看的年轻男子,在大风吹过、障子门打开的瞬间,四目相对。
漩涡美由纪突兀生出了一种旁观了宿命的荒谬感。
桌子旁边,水户高兴的转过身来,叫了声姑父,然后几乎算是万分失礼的,冲他招了招手。
“过来呀。”
说着,她推了下手边的盘子,“这个点心好吃的,我尝了下,给你留了一半哦。”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是难得懂事的小孩子,忍住了嘴馋,在跟长辈卖乖。
但姑妈看到的,却是主人唤了一只狗,然后在看到了预期中热烈摇尾巴画面后,满意的把食盆推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