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牵马慢慢行走,却也是离生长在那里的小院越来越近,远远望去,两片木门未曾上锁,兀自在风中开开合合。林剑澜快步走到院门处,向里望去,见院中的那棵大梨树树叶皆尽凋落,铺了一地,上面零星挂着几只梨子在枝头摇摇欲坠。
林剑澜急忙推开院门走了进去,那树叶踩在脚下吱吱作响,显是日久无人打扫,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屋门紧紧的掩着,他又慢慢走向前去,手却已经有些发抖,推开房门,顿时一阵灰尘之气,眼前两个炉灶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叠粗瓷碗盘摆放的十分整齐,只是覆盖了一层薄灰,显是有些时日无人居住了,不由心中一阵乱跳,双腿也是有些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慢慢的蹲下身去,用手慢慢捻着这细细的灰尘,半晌,方站起身来,走到里屋到处看了看,也是一丝不乱,东西都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只是书架上的灰越发的积攒多了。
他拎起了水桶,到院中打了一桶水,想起自己孩童时还只能拿着小盆慢慢从外婆已经盛满的水桶中舀水出来,此刻却已毫不费力,提进屋内,便拿起了扫把抹布,按孩童时候的顺序到处打扫擦拭着。
向外望去,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林剑澜步出屋去,抬眼看空中阴云密布,寒风越发的凛冽,忽觉得面颊有些凉意,却是几片雪花零星落下。林剑澜轻轻抬起手来,见那雪花尚未落到手心,便融化无踪,两行眼泪也终于从他眼中滑下,这年冬天,北方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早早的到来了。
卷二 第1回 寒塘忆只影
这年冬天虽是个暖冬,却没来由的叫人从心里一阵阵泛着冷意,偶尔微风吹来,水榭下寒潭中的一弯清冷月影便离离碎碎。倚在窗边的少年眉头略皱,眼神如同夹带着辽东的风雪一般,有些落寞忧伤,只默默的看着外面。
他虽连日奔波赶回久违的家乡,却已经是人去楼空,那日小雪初落,看着院内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地面上的扫帚的痕迹一丝一丝清晰可辨,如同王婆在日一般,耳畔仿佛还有略带嗔怪又满怀疼爱的声音,回想起来,真是数载茫茫若梦,虽然留恋,却已不可追回。
他本不想再回杭州,可自己的亲人俱都一个一个的莫名离开,能去的地方竟只有当初被迫掠来的江南,便将家中的物件收拾了一番,仔细将门锁好,方带着满车的书重又踏雪而去,临行时久久看着这院落,回想当日梨花盛开如雪,却不知何时能再归来。
林剑澜身后则站立着一中年男子,脸庞瘦削,看着那少年的目光带着几分赞赏与关爱,过了半晌,林剑澜方轻声喟叹了一下,道:“原来青叔这边也有这么多烦心之事。”
那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道:“我知你心地醇厚,但即便不与万剑虹夫妇开脱,以帮中如今之境,也不能亲自去那里问罪。”
此人正是林龙青,自白云山下与林剑澜分别之后,因成大夫之事,本想在东都和长安附近打探两位堂主的下落也不能成行,向南行了几日渡过黄河,生恐帮中有变,连夜催马返回杭州总堂,幸喜并无什么变故。
那少年低头道:“没想到成大夫在帮中分量如此之重,我今天刚到这里,便觉总堂气氛十分古怪,几位叔叔伯伯见了青叔,也不像往日同兄弟一般,反而透着些畏惧。”
林龙青叹道:“就是这点,我始终参不透,成大夫临行之际倒仿佛并无倒戈之意一般,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帖之至,他走后数日,方堂主便按原定计划派了帮中数名高手会同丐帮在杭州的分舵兄弟截了朝廷的粮草,在何处动手、如何转移俱都被成大夫安排的滴水不漏,那时我刚从三原返回,他们正在庆功,见成大夫却未曾一同归来,纷纷发问,言道此次理应是成大夫功劳最大。”
林剑澜道:“青叔虽将白云观之事说出,各位叔叔伯伯嘴上虽并不再多言语,但他们心中未必相信。”
林龙青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原以为帮中只曹书剑暗中收买人心向朝廷邀好,却不料成大夫也另有图谋,但看他所图却不像是为着朝廷,我们不在帮中这段时日,他并不曾做什么危及帮中利益之事,反而尽心尽力会同江湖各路豪杰,不断支援太湖义军,不知他背后到底是何人指派,也不知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