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云的房间在客栈二楼的东北角,旁边就是宫蕊晨的房间。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宫蕊晨打开门,见到儿子和刘响一脸严肃地走来,微微在些吃惊,急忙迎了上去。
刘响一挥手:“宫家妹子,我和宫云有些话要谈,你不必担心。”宫云看了母亲一眼,没有说什么,从她身边而过,打开自己屋门,冲刘响一伸手。刘响大步而入,宫云随之入内,将屋门关上,留下宫蕊晨一人,怔怔地站在走廊中。
她心中忐忑不安,想要听听二人要说些什么,又知那是失礼之举,只好一步一回头地回到自己屋中。
“你想说什么?”宫云关上了窗子,在一张椅上坐下,抬头看着刘响。刘响忍住怒气,将声音尽量压低:“你对你娘说了什么?”
“我们母子间的事,任何人也无权过问。”宫云说得很强硬。刘响不得不点头承认:“确实,这种事别人的确无权管。但你认为我是疯子也好,认为我失礼也好,我也要对你说,你不能这样对待你娘!”
“你理解我的痛苦吗?”宫云冷冷地看着刘响。“你是在别人的耻笑中长大的吗?是在风言风语中活过来的吗?你曾被人指着鼻子嘲笑过吗?你小时候曾被一群孩子追打着、辱骂着逃命吗?”
刘响怔住了,他没想到宫云会说出这些话,他也不能明白这些话代表着什么。宫云看出了这点,所以他笑了——冷冷的、无奈而又痛苦的笑。
“你没有体会过的这些,我都体会过。而且如果我继续与母亲在一起,我还将继续体会这种痛苦。对这样的我来说,人生是没有未来的,等在前面的,只能是耻笑与侮辱,只有痛苦的挣扎。我不是不爱我的母亲,可每当她的如花笑靥引来男人们淫邪的目光时;每当别人带着恶意问我谁是我爹时;每当她情不自禁地向人们展露她的妩媚时,你知道我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吗?我告诉你,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感觉我的心并不在我的胸膛中,而是在地狱的熔炉中挣扎,在锋利的刀山上跳跃,在恶狼的尖牙下翻滚!你们人间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而你们人间的江湖人,更是将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想,你应该能理解我。”
刘响无语。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宫云所说的这些,事前他并不知晓。他只是知道,有一位母亲在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儿子,而那儿子却在千方百计地逃避这位母亲。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对母子的了解太少,也根本没什么资格教训谁。
“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他还是开口了,因为不论出于对宫蕊晨的同情,还是出于自己从小接受的善恶观念,都不允许他对此事坐视不理。“没有她,也就没有你。为人子女,如果不能对双亲尽孝,那连畜生也不如。她的愿望极简单,她只想……”
“永远和我在一起。”宫云转过头,不知是不想看到刘响那有些尴尬的表情,还是不想让刘响看到自己已有泪光闪动的眼。“这我知道,但我不能。我不知道你们凡人是怎么看孝道的,但在我看来,给她以自由就是我最大的孝道。我娘还年轻,她可以找到属于她的幸福,而不应被牢牢拴在我的身边。我这么说不是在为自己开脱,而是事实摆在眼前——分开,对我们两个都只有好处。你走吧,对于这件事,我不想再谈了。我累了,我想休息。”
刘响无法再说什么。他慢慢走到门边,回过头想再劝几句,却发现除了愤怒地吼叫外,自己找不到任何一句合适的话。他用力跺了一下脚,打开了门,而就在这刹那,他心中突然涌出无数话语,但到了嘴边,却只变成回头一句:“你娘说过,你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为了你,她可以牺牲一切。如你所说,她如果想得到幸福,实是容易得很,可这些年来她那样做了吗?为了你,她宁愿一个人孤独,不是吗?”
重重地摔上门,他走了。宫云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头仍固执地扭着,只是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走廊中,另一扇门打开了,宫蕊晨带着迷人的笑容探出头来。
“刘大哥,过来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