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从后山小径绕了一个大圈,才找到了一处可供藏身的松柏林,挑了棵枝叶还算繁茂的树躲着,看着不远处肃穆祭奠的那群人,有些猜不透指南为何提示他要来公墓一趟。
原先温衍猜着林然一定会来,所以露个马脚,让他们循着踪迹或许能找到什么猫腻,将自己炖下一层灰来先,结果林然没来。
转念再一细想,如果陈荣真牺牲了,那这一趟方白必须来,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说上几句话,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从那些罪恶感中逃离出来,即便只是解脱片刻。
可关键是陈荣现在还活着,自己莽莽然出去刷存在感,被发现了踪迹事后也圆不过去,反而添了累赘。
这不上不下的处境叫温衍有些闷,再加上算不得好的天气,凉寒贴着肌肤渗透进骨,在绝隔尘迹的草木间,倚着寒风冻得鼻子通红,眼眶通红。
温衍躲了很久,等那群人下了山二十多分钟后,才朝着自己手心呵了好几口气,慢慢走了出来。
陈荣的墓碑很干净,没什么花纹,也没有颜色,只有被密集的雨脚打的略显斑驳的碑面,和贫瘠的“陈荣之墓”四个字。
指南上说这是陈荣自己很早就挑好的,从接下卧底身份的那一刻就挑好的,唯一的栖身之所。
温衍轻轻拍了拍墓碑,弯下身子将那些立着的白菊放了下来,这里的风景,还是叫那人几十年后再看吧。
他不后悔将那枚东西给了陈荣,一点都不,即便知道黑二那局棋不好下,随时都能被点将越兵,但对他来说的假相,对别人来说,是不回头的箭,隔着生死的鸿沟。
雨有些下大的趋势,打在眼睛上微微的疼,温衍起身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被雨水打湿的山路泥泞肮脏,稀疏坠着几片零星的青叶子,被踩在脚下,碾进黄土,留下很深的痕迹。
温衍低垂着眸子,因为怕打滑,所以走得很慢。
沈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人踏着山风和微雨,从远处慢慢走来,明明隔着山径,临着青松叠嶂,沈泽却好像能感受那些步履的重量。
方白,是这样的吗?
沈泽发觉自己好像记不得方白的样子了。
这感觉很奇妙,也有些糟。
温衍抬头看到前方人影的时候,心都被吓停了一拍,四下无人的墓地、山风凛冽的雨天、忽然飘至的人影,无论是哪个,都足够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