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童的眼睛里有水光在闪,我这心顿时就揪起来,我特怕男人在我跟前哭。但是邹童显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两口气,将那点湿润吸收回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他过八年的。」
他伸手叫服务生买了单,我想请,他没让。「反正不是花我的钱」,他带着点儿轻蔑地说,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有时候邹童不怎么太看得起他自己。
喝过茶,我送他去了学校,他说要收拾点东西。邹童念博士第二年,巧的是跟苏杨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我本来还想跟他打听点儿内幕,但是他心情不爽,我也没敢摸老虎屁股。
我看着邹童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梧桐树荫之间,才顺着行车道开走了。因为是周末,研究所这头不怎么见人,这附近环境很好,到处都是有年头的高大梧桐,遮天蔽日地长在一起。我想起江洪波第一次带我见邹童的时候,他才十七,有点害羞,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江洪波,好像怕说错。
八年了,想想也真快。现在的邹童,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儿了。有时努力客观地想,也不知这些年,江洪波给邹童带来的是幸运,还是不幸。
过了几天,我大姨夫过生日,在「鹏程万里」定的桌。这里东西死贵,没见得怎么好吃,就是有钱人臭显的地儿。这种场合,江洪波都不带邹童,虽然他已经出了柜,但我大姨和姨夫选择性失忆,就完全不提他的那一部分,更别提接受邹童。
吃饭的空档儿,我跟江洪波到外头抽烟说话儿。「鹏程万里」是民国遗存下的别墅,国民党几个高官先后在这里安过家。顶层天台宽阔,凭着栏杆,就能看见大江缓缓从面前流过。虽然菜做得不咋的,但这里是我最喜欢「吸烟区」。
「你跟邹童怎么回事儿?」我见四下无人,就问他,「他前几天可跟我打听那个姓伍的了,你到底什么状况,不跟兄弟交底,我下回可不帮你兜了。」
江洪波笑容里显露出细微的为难,说不出他怎么想的:「他鼻子比你家赛文都灵。」
「你别跟我说这是邹童神经,王超也跟我提过。你跟邹童打起来,就为了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