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丑时。”
“睡了也不久嘛,到底还是身体素质好。”
他将被子给她掖好,昏暗的房间里仍看得出来他面色有些不悦,“你可知道,只要那剑再往下一寸,你便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那你以后可得勤加练功。”她挠了挠池墨的下巴,像逗宠物似的,“我是对你足够信任才敢破阵,谁让你没有拖住那老头子?”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责怪,像是开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玩笑,然而落在他的耳朵里却不是这样想。
的确是他的错,若不是他被祝鸿文分散了注意力,左玄裳也不会受伤。
万一……万一祝老爷子发挥了以往的水准,剑并未刺偏,那……
想想都有些后怕,池墨垂着眼帘一言不发。无论过去多少年,她交给自己的任务他都不想让她失望,更不想让她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命悬一线,他无法承担失去她的风险,更无法想象漫漫余生再也见不到她。
纵使心大如左玄裳,此刻也意识到了眼前人的沉默,她不知池墨内心真正的想法,只当是一位忠诚的下属为未能保护好自己而感到自责。
于是她抬起仅剩的右手抚上他的脸颊,大拇指在那块青色的胡渣上面摩擦,“我竟未曾注意过,你都已经到了长胡子的年纪了。”
“那你以为睡在你身边的,还是那个十岁的小孩子吗?”池墨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小孩子可没有让你高兴的东西。”
二人“噗嗤”一声齐齐笑出声来,他一扫方才的阴霾,将手中那只柔软握得更紧了些,听她继续说着:“瞧瞧,明明时常不知羞的是你,却偏偏在外人面前一副沉默寡言的正经模样,害得城里的人都以为当初是我勾引的你,让我白白背了两年的黑锅。”
“那你为何不解释?”
“如何解释?难不成让我一个城主抓着人家,给他们细细描绘那日你是如何勾引的我吗?”
两声轻笑从池墨唇边传出,他也并不是故意让她背这黑锅,只是偶尔听到他们在背后谈论城主是如何勾引他时,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想麻痹自己。就算是自欺欺人,他也想从别人口中感受一下,她是喜欢自己的。
然而那日的事实二人都心知肚明,是他控制不住地想要离她更近一点。
这种感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也是从她捡回自己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吧,它像种子一样在心里埋藏了八年,终于在两年前按捺不住发了芽。
彼时他刚过完十八岁生辰不到一个月,在某天夜里戌时,按照惯例去给她汇报今日课程的完成进度,却见她横躺在主座上,头枕着扶手,一只手握着喝完的酒瓶搁在外面。
她好喝酒他是知道的,于是轻轻拿走了她手中的酒瓶,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以免着凉。而后本应离去的他却不知是哪根筋抽了,想就这样看着她,一直一直这样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