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7章 军机大营,瓮中捉鳖

“……”

震耳欲聋之声响起。

天穹亮起了烟花。

火树烟花的绚烂,炸耳的声响,使得楚华仰头看去。

他满目的惊喜,无比热血。

烟花为讯。

这意味着,叶楚月的死期将至。

谢承道、鸿蒙副将都会一并出手。

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杀招。

谢序再带着楚、谢两家的人,从军机大营外杀出。

长姐楚圆圆那里,还有好些万剑山的阵法,足以控制全场。

等到叶楚月一死,再把责任推脱到谢承道和鸿蒙副将等人的身上。

那一切的环环相扣,都将是再好不过了。

楚家可坐收渔翁之利,熬过这一关便会是万里晴日。

等再过段时日,父亲楚槐山的徇私一案,就可以翻案了。

和楚华达成联盟的,除却谢承道、鸿蒙副将外,还有一位王姓战将。

王瓷源。

王瓷源一直以来,都是跟着楚家行事的。

且是不愿叶楚月压自己一头。

毕竟是个实力还不如自己的修行者。

多少都会有点不满的。

比起叶楚月,他情愿是卫袖袖继承的帅位。

父权子继,倒也算是名正言顺。

叶楚月分明就是羽界主越格提拔。

再说了,楚华跟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出现意外,他还有不少同盟。

若做孤勇的独行者,他会考虑一二。

但要是有人陪自己行这叛逆之事,则会勇气更嘉!

于是乎——

烟火缭绕霹雳作响的霎时。

楚华等待众人将楚月给围剿。

王瓷源不作他想,拔出了兵器就跃向了楚月。

锋利骇然的三尺刀,想要将楚月的项上人头从侧面砍断。

楚月不语,始终坐在那帅椅之上。

右腿,踩着楚华的肩膀,微抬下颌睥睨着楚华。

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令楚华相当的愤然。

偏生有无形的精神之力将自己给禁锢住。

根本就没办法挣扎出来,只能等王瓷源、谢承道、鸿蒙副将这些人对准叶楚月的命脉,好让楚家一洗耻辱!

然而,让楚华震惊的是,事先说好的 人,竟然只有王瓷源动了手。

当王瓷源发觉事情的方向脱了轨,却已经来不及了,无法收回这冲出去的刀。

“轰!”

谢承道从天而降。

双手握刀,将王瓷源刺向楚月的刀刃给斩偏了。

“王瓷源,你好大的够胆,以下犯上,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侯爷。活腻了不成?”从谢序被杖责后就对楚月心生怨气的谢承道,竟是拦在了楚月的面前,成了曙光侯的人形盾牌。

王瓷源发怔地望着临阵倒戈的谢承道。

又不解地看了眼楚华。

好似想从楚华那里得到最佳的答案,怎奈楚华都懵得说不出话,俊脸毫无血色,惨白如纸,脑子一团乱麻堵住,更是转不过弯来,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军机大营外,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谢序带着人,狂冲而来。

楚华的眼底,又亮起了一道光。

谢序率领千余人,来到了军机大营。

气势汹汹,浩浩汤汤。

直奔楚月而去。

杀机滔天。

人心惶惶。

走至楚月身前的时候,谢序居然跪了下去。

谢序单膝跪地,就在楚华的身旁。

“侯爷,这些人,都是楚府用来谋逆的死士。”

“…………”

风过无声。

四处皆寂。

楚华看着谢序的侧脸,近乎要恼到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青年阴鸷的眼睛如蛇蝎般黏腻冰冷地纠缠着谢序。

“谢序,你乱说什么?”他怒问,像失控的野兽一样咆哮。

谢序仿佛听不到他的怒喊之声,澄澈碧透的眼眸直视楚月,娓娓陈述着发生的事实:

“侯爷,楚华走投无路,让我率领楚家人,从军机大营外杀进来。他和家父等人,在军机大营内对侯爷出手。里应外合的情况下,足以让侯爷命丧黄泉。我和家父佯装和他共谋,就为了在此时此刻,护卫侯爷!!”谢序一字一字道。

楚月放下了腿。

残留的精神之力,像是一座山压在楚华的肩胛骨上方。

压得楚华快要喘不过气来。

楚月来到了谢序的身边,双手托着谢序的肩膀将其搀扶起来。

“有劳谢姑娘辛苦与歹人斡旋了。”

“能为侯爷效劳,不辛苦。”

眼前这一幕,不是楚华想要的结果。

楚华瞪向了谢序带来的千余人。

这些,都是楚府的死士精卫。

见这些人如木桩子般毫无反应,他暴怒喝道:“尔等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杀了贼人叶楚月,取其项上人头者,立首功!”

楚府的死士们听见首功,灰暗的眼都亮起了光。

奈何,一个个在拔兵器时用力过猛,竟站不稳了。

横竖七八东倒西歪了一地。

都像喝过了酒。

楚华瞪大了眼睛,低吼:“起来,起来啊,都躺下干什么,拿着兵器起来啊。本公子命令尔等起来,否则杀无赦!杀无赦!”

倒下的那些楚家死士精锐,烂醉如泥似得,根本毫无反应。

楚华深陷于绝望的阴云。

相较之下,谢序冷静了许多。

她偏过头睥睨着楚华,缓声说:“别白费功夫了。”

楚华恰似濒临死亡的野兽,眼睛充血,恨意滔滔,瞪圆了眼睛看向谢序。

谢序则道:“这些死士,临行前都喝了放过软筋丹的酒,如今废的还不如稚童,不能为你两肋插刀了。”

“谢序,你这个贱妇,好歹毒的心肠。”

楚华没想到的是,谢序竟和叶楚月是一伙的。

原来,从杖责一百开始,就设下了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他想除掉曙光侯的同时,曙光侯又何曾不是夜夜磨剑,想将利刃插进楚槐山父子的咽喉呢。

“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

谢序好笑地看着他,“这才是你的真实模样吧,楚华。”

楚华心虚了一会儿,很快又如蛇蝎盯着谢序看去。

他冲破叶楚月的精神之力,扑向谢序,想在谢序的身上,撕扯下一块活生生的肉。

众人唏嘘。

乍然看去,楚华不像是个人,只像是最原始的野兽而已。

“嘭!”

楚月高高地抬起了腿,一脚踹到了楚华的心窝。

楚华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

身体狠狠地砸下,五脏六腑都快要裂开。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他捂着被踹到生疼的地方,在地上痛苦地哀嚎,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头部竭力地往上扬,脖颈的青筋分明,真像是垂死挣扎的鱼肉。

谢序颦了颦眉,眸色复杂地看着楚华。

双手,紧攥成拳。

她青涩稚嫩的怦然悸动,十余载的爱慕,给了这样一个人。

可怜这么多年,楚华分明是嫌恶她的,她却还觉得楚华是谦谦君子。

她走到了楚华的面前。

“小序!”

谢承道急了。

陷入情爱的世间男女,往往会被猪油蒙了心。

他这个老父亲,还真怕谢序会在此刻心疼。

“阿序。

楚华一边汩汩地往外吐血的,一边含着谢序的名字。

青年沾上了血的手,高频率抖动地伸向了谢序。

谢序握住他的手,“咔嚓”一声,将青年的手朝着反方向用力地一折。

骨头断裂之声响起。

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都觉得毛骨悚然。

谢序眼梢的一滴泪,落在了楚华的鬓间。

“啊啊啊!”楚华疼到身体抽搐,想要滚来滚去扭动,骨头断裂的手却被谢序紧握着,稍微动一下都是钻心彻骨的疼痛,乃至于楚华不敢再动弹半分了,只在原地发抖,进气短出气长的。

“楚华,我从未薄待过你,也没有欺骗过你,我甚至不奢盼你能对我的真心有所回应。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我的。还试图拉我谢家下水,你以为你的心思没人看透吗?东窗事发,侯爷毙命,我和家父就是你和楚槐山的替死鬼,枉我这般信任你们这对蛇蝎狠毒的父子!”

谢序起身,闭上眼。

她一脚踩在楚华的脊背,像是要踩断自己对少年多年来的爱慕。

那头,王瓷源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被制服的他,才知自己和楚华一起入局,反被制了。

“王将军,想不到,你还有胆大包天的时候。”

楚月立在春风之中,淡然自若,含笑地看着王瓷源。

这军中人心涣散,需要下一剂猛料。

今朝不仅仅是为了瓮中捉鳖,彻底制服楚家,也是为了揪出这些雨后蚂蚱,一锅端了。

“侯爷,我是逼迫的。”

王瓷源屈膝跪下。

他不能失去这将军的位置,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他自己才知道这风光的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

他决不能在此倒下!

他要活得精彩漂亮。

“都是楚华,楚华逼迫得我!”

王瓷源泪水萦眶,“请侯爷明辨秋毫,还末将一个清白。末将是身不由己,方才做了这等傻事。侯爷,是楚槐山、楚华父子逼我这么做的,我不做不行。侯爷……”

“带下去。”楚月不听那些辩驳,铁面无私。

王瓷源苦苦求饶无果,怒色上脸,“若是远征大帅在的话,定不会这般处理,叶楚月,你太狠的心了。远征大帅,你已然成神,也该看看这人间疾苦,和苦海行舟的我们。”

“若我父亲还在的话,便无需他人动手,一刀斩了你的首级才对。”

说话之人,是军机大营外走来的卫袖袖。

卫袖袖原是不管窗外之事,一心只锻造兵器。

他恰好锻造完了一把兵器,听到军机大营的事,便要来看看。

“王瓷源,你不就是仗着死无对证,家父已经升天,既没办法来为无辜之人主持公道,更没办法一刀斩了你这罪恶滔天的作恶之人!”

卫袖袖踏步走进了军机大营,恼怒无比地看着叫苦连天不断喊冤的王瓷源。

“十五年前,你王瓷源延误军机的事,旁人忘了,我可还是记得的。就因为你的的延误军机,害得父亲麾下的的将士,足足死了十几个人。像你这样的人,早就不配在军机处了。”卫袖袖冷嗤:“当年,若不是你将功折过,在雪地里跪了七个昼夜,家父担心你这身子骨毁坏,才不会让你重回军机处。家父给了你机会,是让你改过自新的,是让你继续将功折过的,而不是让你在这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妄想倒打一耙!!”

卫袖袖顶着鸡毛般的头发。

楚月眸光柔和地看了眼卫袖袖。

心底的暖流朝灵魂淌去。

人间的和煦在春日就已乍现。

卫袖袖锻造完兵器,尚未来得及洗漱,就急匆匆赶来了军机大营。

王瓷源面色煞白被堵的哑口无言。

昔日之事追溯回来,窘迫的那个人是他。

“当年!”

卫袖袖接着嗤笑,“你信誓旦旦保证,不会再发生延误军机的事了。是,你没延误军机,你敢刺杀侯爷,刺杀大帅。楚槐山、楚华父子有罪,你王瓷源干净不到哪里去!”

王瓷源被士兵拖拽了下去。

他也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像是无骨的鱼儿,任由人擒拿。

卫袖袖担心地看向了楚月。

“侯爷,你可安好?”

“一切安好,无虞。”

楚月微笑。

卫袖袖松了口气。

“谢序。”

楚月望向了谢序,“你代本侯将楚华押送到牢狱里去。”

“是——!!”

谢序斗志昂扬,高声回答完毕,亲自把楚华送上了囚车。

谢承道见父亲并未留有余情,重重地松了口气。

女儿途径他身旁时,顿足停下,“放心吧,摔过一次的地方,我不会摔第二次。”

“就希望如此,别又哪根筋搭错犯了糊涂。”

“ 不再会了。”

谢序柔声说:“我可是,谢大将军的女儿呢。”

说话时,少女脸颊的笑意,浮着骄傲之色。

谢承道愣愣地看着春风拂面的女儿。

好久过去,才望着谢序和押送楚华的囚车,释然一笑。

“那可不,本将的女儿,不会差了。”

“……”

楚月处理了后续事,便回界天宫述职。

军机大营外,楚圆圆被十几个银枪交叉着扼喉。

“侯爷。”

尽管如此,一袭紫衣的女子,依旧温婉端庄,不见半点狼狈落魄。

眉眼间,竟还染着几分笑意。

谢承道暗叹,不愧是万剑山的长老夫人,有这等气势!

“ 迢迢路远,楚夫人赶来军机大营相助父亲、胞弟,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楚夫人真会说笑。”

“侯爷。”楚圆圆又道:“放过我的父亲和弟弟。”

“不可能。”

楚月回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那我与侯爷,当要不共戴天了。”

“本侯,拭目以待。”

“……”

两人立锥于大营外。

一人红衣似血。

一个被长枪扼喉。

彼此的眉间都有孤傲肃杀之气。

……

牢狱。

阴暗潮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缕光。

狱卒踏步的模样和声音,像极了前来索魂的黑白无常。

楚槐山盘膝而坐,镇定如常。

且在颅腔,细细地数着流逝的时间。

快了。

就快了。

一切都将大功告成。

牢狱的尽头出现了响动声。

楚槐山当即睁开了眼睛。

定会是胜利的希望。

他伸长了脖子,紧盯着前方看。

他要好好欣赏,这大功告成的一幕。

当他看见谢序的时候,眼底有一抹喜色。

谢序的手里拖着一个人的。

站远了瞧不清楚。

等到近处,楚槐山方才能看清。

他瞧见了楚华的面庞,瞳眸赫然紧缩。

随着他往前扑去,两只手攥着牢门,挂在楚槐山身上的锁链便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刺耳声。

“谢序!你这是干什么?华儿怎么了?你对她干了什么?”

楚槐山虎狼般的眼睛,直视谢序。

谢序将楚槐山旁边的牢门打开,把楚华对了进去。

她在牢门外,笑望着楚槐山。

“槐山叔,如你所见,楚华他刺杀侯爷,犯下滔天大罪。一并获罪的还有王瓷源将军。真可惜,你们绞尽脑汁布下了这个局,却连侯爷的皮毛都伤不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砰!”

楚槐山用手抓着牢门,想要将这设下了结界禁制的牢门给打开。

用力过猛,牢门发出骇然的声响。

谢序冷静自持地站在外边,俯瞰着逐渐失去理智的楚槐山。

“楚槐山,当你想到用我父亲来做替死鬼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的恶有恶报。有时候,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让楚华对我留情,因为你知道我爱慕了他很多年,你以此来利用我,其心可诛。你一败涂地了,再也翻不起风浪了。界主的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不允许有一个这么歹毒的人在眼皮子底下。”

当谢序提及界主之际,楚槐山再一次失控。

他一拳一拳砸在了牢门之上。

“谢序,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楚槐山低吼。

拳头在牢门之上砸出了斑驳的血迹。

又一些拳头下去。

打得血肉模糊。

“想剥我的皮?”

谢序笑靥如花,“那就活着走出这个牢笼吧。槐山叔,别让我失望啊,别当一辈子的阶下囚啊。”

谢序又看了眼疼痛嚎叫的楚华,毫无心软的意思,大步流星走出了地牢。

“华儿,华儿,你怎么样了?”

楚槐山问。

“爹。”

楚华捂着心窝,气若游丝,眼角还挂着失败的泪水。

“儿子没用,被她们利用了都不知道。”

“爹,怎么办啊。”

楚华实在是舍不得过往的富贵和纸醉金迷。

那样的好日子,只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从前,衣食无忧,草菅人命,那是何等的快活。

如今在这不见天日一隅之地的牢狱,不如就此一头撞死得了。

“不怕。”

楚槐山是定海神针。

他说:“是我们着了叶楚月的道,恐怕那日让我们去武侯府后山湖放红鸾花灯的时候,叶楚月就想好如何算计我们了。这次是为父不够谨慎,轻视了她。”

又问:“华儿,你阿姐来了吗?”

“来了。”楚华说:“阿姐的箭符阵,困住了羽皇遣去保护侯爷的宗师。后被军机大营的人所擒拿,故而无法来探望父亲。”

“有你阿姐在就好,她的丈夫是万剑山长老,绝对不会不管我们的。”

楚槐山欣慰道:“还好为父当年有先见之明,为她择了佳婿,才能保一世的太平。就算叶楚月想动她,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况且她没有参与刺杀,只是放了一箭封印住宗师而已。没事的,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喃喃自语声不住地响起,既是在鼓舞士气,也是在安慰自己,找寻出不败的力量。

和楚华一同落狱的还有主将王瓷源。

王瓷源也被关在不远处。

他现在,只盼着楚槐山从牢狱走出去了,自己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

楚月向羽皇述职的时候,萧离请许流星和其麾下的守备副将进了武侯府。

“萧将军喊我们前来是为何事?”许流星问道。

“有关于楚槐山卷宗命案之事,特请两位来和我们一起梳理。”

进了武侯府,便看到谢序、屠薇薇、段清欢这些都在。

夜罂说道:“关于这些案子,二位了解更多,梳理起来就更快。”

守备副将睁大了眼睛,眸光颤动,讶然地看着眼前所见。

他还以为,侯爷不会拿出这些命案去问罪楚槐山了。

萧离:“楚槐山身上背负的命案很多,证据虽有,但不够完整。侯爷在皓月殿未曾提及命案之事,也是为了让楚槐山掉以轻心。

既可将计就计去军机大营来一出瓮中捉鳖,亦能擒获王瓷源之流。

此外,侯爷有所怀疑楚槐山害死的人,估计还有不为人知的。

故而趁楚槐山锒铛下狱,楚华忙着布局的时候,让谢序姑娘去查到更多的证据和命案。

死者,该留下姓名。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就离开人世了。”

许流星握着卷宗一角的手,都在难以遏制地颤动。

守备副将感到惭愧之余,更多的是高兴。

这些无辜死去的人,终于可以得到公道了。

不……

能有什么公道呢。

人都已经没了。

楚槐山甚至享受了那么多年的富贵。

但至少,能让楚槐山绳之以法。

否则他还有更多年的富贵享之不仅的。

“好在谢序姑娘,找到了人证物证不说,还掏出了一些苦主埋尸的位置。”夜罂疏离着卷宗,说道:“这些,足以把楚槐山送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诸位,这一日,我们等太久了。”

守备副将往后一退,弓腰作揖:“我代诸位枉死的苦主,道一声谢了。”

萧离扶起了守备 副将,“公道之事,怎需要道谢?公道自在人心,为将之人,应当做的。二位,是我们来晚了,相助太晚,才让二位在长夜里匍匐了那么长的日子。”

这一番话下来,许流星和守备副将的眼里都是泪水。

多年来,除了彼此外,都不敢将此事道出。

再看看这武侯府内,这么多的同道中人,都在处理同一件事。

便也不觉得孤独了。

萧离说:“梳理完的卷宗,要送往界天宫、三山以及判官府留案,便可以处理楚槐山了。”

许流星和守备副将,帮着梳理卷宗,又有谢序的记录,梳理的很快。

这些卷宗呈去了各府,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羽叔,蓝老。”

楚月述职完了,把许流星等人梳理完整的卷宗呈上,“楚槐山罪证,都在此处,埋尸地点也有好几处,判官府的人已经去挖了,届时,会让他们入土为安的。”

楚槐山的恶毒,远超想象。

每个被他害死的人,处理尸体的时候,都会贴上让人不得超生的符。

做多了坏事,走多了夜路,他也怕遇见鬼。

当真是荒诞又可笑。

蓝老翻看卷宗,点点头:“记载都很详细,只待各地查证了。”

又看向羽界主说:“界主,楚槐山那边,一直闹着想见你。”

“见本座也无用。”

羽界主头疼地闭上了眼。

楚月立在殿前,却是疑惑了一下。

楚槐山对羽界主的依赖,超乎人情了。

……

傍晚,卷宗证据皆已查证。

各地被贴上结印超生符的陈年尸体,都被挖掘了出来。

待一切罪证查证结束,楚月点燃了三炷香。

她从前不敬神明。

而今,神界有着自己的故人,敬一敬也无妨。

“卫老将军,安心吧,我不会放过他的。”

楚月放下了三炷香,擦拭干净明宴剑。

系上墨色斗篷,踩着黄昏,去了地牢。

地牢深处的楚槐山,还在做着出去的梦。

“徇私刺杀的事,不算什么大事,等过了这一阵子,还是能出人头地的。”

楚槐山给出了承诺,“瓷源兄弟,等我出去,我定会还你个辉煌明白。”

王瓷源感激不尽:“有槐山兄的这句话,不枉费我今日对着曙光侯的拔刀。”

楚华撇撇嘴,不悦道:“爹,他王瓷源临阵倒戈,对着曙光侯还将一切罪名推给了我,那可不是什么好人。”

王瓷源怒火中烧但还是忍了下去,不跟楚华一般见识。

“华儿,不得对长辈无礼!”

楚槐山皱眉喝道。

他深知楚华说的是真相,却也不重要。

现在正需要的,是盟友。

许下千金一诺,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楚华心窝抽搐疼了一阵,倒抽冷气,哀怨地看着王瓷源,碍于父亲的威容,不敢多说什么,目光里却充斥着对王瓷源的不客气。

“瓷源,华儿他年轻,不懂你那是权宜之计,若能保住任何一人,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楚槐山为其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王瓷源狂点头道:“槐山兄所言甚是,都是权宜之计。”

楚华闷哼不语。

“槐山兄,瓷源当以你马首是瞻,只想要个痛快话,我们还能出去吗?”

“能。”

楚槐山胜券在握,自信十足,“瓷源,事不大,没问题的。”

他为羽界主炼制了丹药。

用自己孙儿的命。

医师说过,羽界主的阳气流逝太多,寿元不够。

故而,楚槐山遍寻药方,想为羽界主炼制出续命的丹药。

“徇私的事,各家都有。”

楚槐山冷静镇定地分析:“顶破天,也要不了人命。楚圆圆在万剑山,也是我们的助力。府邸里还有给羽界主的续命丹,就算今日刺杀一事,也可以说是急中出错。况且,她曙光侯不还是安然无恙立在那武侯府,不见生命损伤。就算有惩处要教训,顶多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意思意思一下,这么多年的立足底蕴,不会在一夕之间完全崩殂的。”

他的话,给儿子楚华战将王瓷源都打了一剂定心针。

“轰!”

外头的门打开。

狱卒们恭恭敬敬映着一人进来。

来者,墨色斗篷披在身,盖于头部,拢着殷红的长衣。

她提着明宴剑,缓步走进了地牢。

两侧都是狱卒行礼时的声音:

“卑职见过侯爷。”

“……”

是曙光侯!叶楚月!

牢狱里的三人,无不是大惊失色。

这个时候,叶楚月怎么会来。

楚月走到了楚槐山的牢前。

示意下去,狱卒把牢门打开。

楚月走了进去。

每一步,都像是来索命的无常。

楚槐山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四肢都是结印了的锁链,发出窸窸窣窣的吵闹之声,却也将他的力量封印。

“叶楚月, 我已经一败涂地了,你还想怎么样?”

楚槐山问:“难不成,你还真想对我赶尽杀绝?你身居高位,应当知道我不是普通人。”

王瓷源扒着牢门朝楚槐山看去。

楚华捂着心窝满面焦灼地连滚了几下,靠近牢门才能瞥到父亲那边。

看不太清,依稀只能见个模糊。

“侯爷。”楚槐山语气变软,也算是能屈能伸的人,“试问,我从未得罪过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而且你的母亲和我的红鸾妹妹是莫逆之交,按理来说,你我也算是半个家人……”

“砰!”

楚月一脚踹到了楚槐山的左侧膝盖,逼得楚槐山单膝跪在了地上。

“半个家人,你也配?”

楚月攥着楚槐山的头发,迫使其扬起下颌。

贴近了几分,声如寒泉,“楚槐山,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朝就算是红鸾界后从棺木里出来,也救不了你。不,若她还在世的话,定会先来除掉你这个祸害。你仗着红鸾界后,在此地作威作福,不将人命当一回事,今朝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你咎由自取。楚槐山,你的报应来了。”

言罢,一剑贯穿了楚槐山的另一个膝盖。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楚槐山的哀嚎惨叫声响在牢狱,叫人浑身起了疙瘩,全身的寒毛皆是到竖了起来。

王瓷源惊愕地看了过去。

喉结滚动,不断地咽口水。

他紧缩的瞳眸,比楚华看得更清楚,倒映出了那残忍的景。

往日里养尊处优风光无俩的楚槐山,俨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狼狈到叫人顿觉触目惊心。

王瓷源清楚。

楚槐山,靠不住了。

适才所说,皆是虚妄,一切都为假象。

王瓷源无比后悔自己一念之差,跟着楚华去刺杀侯爷。

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一教训,好痛苦!

悔不当初。

……

“刺啦——!!!”

楚月拔出了明宴剑。

剑身在掌心颤动。

她感受到了剑灵的嗜血,那是明宴刻骨泣血的恨,如今也是真正的兴奋,只有大仇得报,才能这般雀跃,才会释怀不去做世间无宁日的游魂,方能拥有真正的自由。

楚槐山身体以扭曲刁钻的姿势跌倒在地。

右侧膝盖的窟窿,不住地往外冒着粘稠的血。

“界主,不会放过你的!”

楚槐山想去抓住楚月的衣摆。

楚月直接踩在了楚槐山的掌骨。

她垂下了头,冷眼望着楚槐山。

脚掌往下压的时候,加足了劲道,用力地扭动。

“界主为何不放过我?因为我即将杀掉一个该杀之人吗?”

楚月反问。

“楚槐山,你错了。”

“本侯为界主铲除掉黑了心肠的人,界主只会认定我的能力。”

“而你,对界主而言,只是令人作呕的拖油瓶。”

“界主半点都不在乎你。”

“………”

楚槐山被刺激到了。

他在地上的血水里,疯狂地挣扎。

“不——”楚槐山尖声大喊:“界主不会置之不理的,你不能杀我!徇私而已,又不是掉头的罪,叶楚月……”

“徇私?”楚月的笑声打断了楚槐山的急语。

她好笑地看着楚槐山,似是在看一个蠢货。

“看来楚将军连自己造下的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你的罪,又怎只有徇私,这么些年,你手底下杀过的枉死的人有多少,楚将军的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可需要本侯为你一一细数。哦,对了,杀人的不只是你一个,你那年轻优秀的儿子,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不被律法放过的,还有他楚华!”

楚月手中的剑,流淌着楚槐山的血。

明宴剑的剑灵,正在贪婪地汲取着仇人血,比最醇香浓郁的酒还要好喝。

楚槐山周身发冷,惊诧地看着楚月,又往后挪了挪身子,摇摇头。

那些命案,叶楚月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处理的极其隐秘小心。

叶楚月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为了杀鸡儆猴而已。

再者说来,就算查到了蛛丝马迹又怎样。

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没办法给他定罪的。

“证据确凿,各地同时查证,判官府挖尸严明,字字属实。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的好儿子楚华。”

楚月的话让楚槐山深陷绝望之际,又幡然醒悟。

他懂了。

“你是让谢序去查的!”

楚槐山咬牙切齿,恨自己还不够谨慎。

叶楚月在皓月殿提出徇私案件,就是为了让做贼心虚的他认罪。

又猜到他会利用谢序的感情去拉拢谢家。

从而反将一军,让谢序靠近楚华来彻查命案之事。

“不重要了。”

楚月则道:“重要的是,你的人生,已经完了。你也该为枉死的人,付出点血债了。”

“咔”的一声。

楚月执明宴剑插进了楚槐山的另一个膝盖骨。

“啊啊啊啊啊!”

楚槐山满身的汗珠,痛到仰头大叫。

楚月拔出剑,一剑穿过了他的肩胛骨,把他钉在了墙壁之上。

“楚槐山,害人时,作恶时,可有想过今日的报应?”

“死,没那么容易,本侯不会让你一死了之求个解脱,会让你一直活在绝望和痛苦之中生不如死。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好!”

她把花清清的阵法施加在了楚槐山的身上。

阵法控制楚槐山的四肢和感官,能够断绝楚槐山任何自戕的行为举措。

“噗嗤!”楚槐山口吐鲜血,趴在地上,只能看到楚月的衣摆。

他不甘地看着楚月,不信自己的辉煌到此结束。

他的续命丹还没送给界主。

“侯爷。”

“楚府书阁,第三排第六本书内,有给界主的续命丹。”

“他的寿元不足十年了,续命丹可续三百余年。”

“请你把寿元丹交给他。”

他的眼里,竟没了求生欲。

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期盼。

楚月眯了眯眼眸。

如若楚槐山所说是真的,难怪羽界主想让自己来当下一个海神界主。

应当就是因为时日无多,十年期限的原因。

可这世上又能有什么续命丹,为将死之人续命三百余念呢?

一直贪财的楚槐山,又为何放弃了求生?

“侯爷,我纵有千万个不好,羽界主却是对你极好的。”

“我可以不出这个牢狱,但你要把续命的丹药送给界主。”

楚槐山的语气难得有一丝祈求。

“刺啦。”

楚月思忖之际,明宴剑耐不住寂寞,悬浮而飞,一剑贯穿了楚槐山的另一个肩胛骨。

又在其身上刺出了许多个窟窿。

还不解恨。

甚至用剑身给楚槐山来了十几个巴掌。

每打下一个巴掌,就会在楚槐山的脸庞割出刺目的血线。

王瓷源望着那通灵的宝剑,只觉得惊掉大牙了。

这剑,怕是有妖气吧……

明宴剑悬浮当空,剑尖正对着楚槐山。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凝望着楚槐山。

楚槐山的脊椎骨衍生出了诸多的寒气,不自觉地寒颤了几下。

不知怎的,这把剑,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死去很久的人。

他不记得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了。

甚至想起来对方的面容都觉得模糊。

“记好了,废了你的这把剑,叫做:明宴。”

楚月握住了剑柄,毫不犹豫,一剑扎进了楚槐山的小腹。

废了楚槐山的丹田武根,双腿膝盖骨又是血窟窿,此生都不能再站起来了。

楚槐山倒在红色的血泊里痉挛,痛不欲生,心如刀绞,脑子里竟还在想那续命丹。

“爹!爹!你怎么样了?”

楚华快要哭瞎掉一双眼睛,哽咽地喊道:“爹,你别吓我。”

楚槐山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回应他说的话。

“他不会死。”

楚月来到了楚华的牢门前,宽慰道:“本侯不让他死,阎王在世,也收不掉他的命。”

楚华恐惧地看着楚月,往后滚了两圈。

他开始惧怕眼前的这个女人。

曙光侯,真的能在海神界一手遮天。

楚华滚到角落,直到退无可退。

“叶楚月,你不能动我,不能!”

楚华摇头如拨浪鼓,害怕瑟缩成了一团。

“嘎吱——!!”

牢门被狱卒打开。

楚月提着淌血的寒芒剑,走进了新的牢笼。

楚华惶恐不已,“侯爷,求你,我给你下跪了,别杀我,别杀我。”

时间拉回到了昔年。

也有人,在昏暗之地,跪在父子俩面前。

“我给二位爷跪下了,放过我吧,我家中还有夫婿,我还有爹娘。”

“……”

那时,楚槐山不曾放过明宴,以及许许多多个明宴一样的苦主。

如今,楚月也不曾放过楚槐山、楚华。

“咔嚓!一剑穿过了楚华的腰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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