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姝坐立不安,她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把从父亲噩耗传来那天的一切过往都细细回忆了一遍。
太阳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西沉。
玉姝和虞大奶奶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荆钗布裙来到刑部大牢。
她们进入得十分顺利,埋头一路朝里走,路过无数官差,却都好像看不见她们一般,放任她们直闯禁地。
里头果然有人接应,是个穿三品武服的将军,一见她二人,就扬扬手低声招呼,“这边!”
她们跟过去,穿过狭窄幽闭的走道,在黑暗中摸索向前。
前方一个幽幽的空洞前,那将军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火折子,吹亮。
短暂的照明中,玉姝和虞大奶奶同时看见正前方牢笼里闭眼昏睡的男人。
虞大奶奶扑上前,抓着牢笼栏杆心疼地哭了出来。
将军压低声音道:“夫人别怕,虞小侯爷还好。”
他把火折子递给跟在后面的玉姝,“卑职去外头守着,您几位聊。”
玉姝小声道了谢。
昏暗的光下,能看见男人清癯瘦削的脸,和一身嶙峋的骨骼,宽大囚衣脏兮兮地挂在身上,他看起来十分虚弱,像个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的灾民。
虞大奶奶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边哭边喊虞长安的名字。
“夫君,你醒着吗?夫君,我跟姝儿来瞧你了。”
昏睡的人缓缓张开眼睛,就着微弱的光慢慢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吃了一惊,苍白的瘦脸像受到极大惊吓,睁大了眼睛哑着嗓子扑过来,“谁叫你们来得?你们怎么进来的?快走,快走!”
虞大奶奶两手伸过栏杆,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夫君,夫君!”
她哭得太厉害了,虞长安侧过头望向玉姝,“姝儿,你们……”
“哥哥,你放心,我和嫂子是安全的。”她也止不住落泪,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征北将军,此刻形如枯槁,瘦成了一把骨头。
“哥哥,你在里头还好?他们对你用刑了么?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为什么被冤通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虞长安紧紧握住妻子的手,轻抚她肩膀安慰着她,侧过头来,红着眼睛望着玉姝,“罢了,姝儿,你问这些做什么?若能嫁人,就快些嫁人,莫要受我牵累,他们打定主意要我死,我这条命不算什么,镇南侯府的名声也算不上什么,比起你们的安危,那些根本不值一提。保住命才重要,知道吗?保住命,好好活着,哥哥只有这点希望,姝儿,你听话……”
玉姝摇头,“哥哥,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思?镇南侯府为国尽忠,一门四杰血洒边疆,不能到最后,落得个叛国通敌的窝囊罪名,爹爹若在泉下有知,又如何能安心?况你要我和嫂子,如何能置你于不顾?没了你的护佑,我们又如何能无恙呢?哥哥,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虞长安抹掉涌出来的泪珠,他也不甘心啊,可是他人在大牢,只凭一张嘴如何自证清白?可若是玉姝他们也卷进来,随时会有危险,为了他们的安危,自然希望她们什么都不知道,该嫁人的嫁人,该改嫁的改嫁。
他还想再劝,却见玉姝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卷,借着火折子的光照,他看清了那把剑。
玉姝盯着他的表情,“哥哥,这剑出自镇北军千机营,是不是?”
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测,但一直不敢确信,他望着玉姝,问她,“此画何来?”
“哥哥胸口可有一道疤?”
他定定地看着她。
“有人告诉我,这把剑是从哥哥胸口□□的。”
眼泪,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