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梦里高大又英俊的男人回过头来。
不仅矮了一大截,视野还因由止不住的眼泪而模糊难辨,她只能看见那个男人叹气。他停下脚步,在漫山遍野的竹林中蹲在青石板上:“为什么哭?”
小小的黑发女孩噎了一下,用衣袖胡乱把脸抹干净:“对、对不起,因为我……他们拒绝你。”
不等对方张口,她自顾自说下去,“因为我,是女孩,所以,留不下。”
大概是才开始学习语言的关系,这些稚嫩的词句断断续续,甚至不算连贯,可被唤作父亲的男人听得很认真。
他好像蹲在那苦恼了很久要如何向面前的小团子解释,而现在的她可以替他说出很多。比如武寺有自己的戒律,再比如那群老掉牙的傻逼就是看不起女人,还说什么阴气侵入会扰乱身心,全他妈的都是狗屁。
可梦里的男人仅仅是摸了摸她的头:
“不关你的事,莱薇。是我拒绝了他们。”
成功安抚了好哄的女儿,他转身朝山下走去,明明平时会迁就她的速度,这次布鲁斯却走得飞快,莱贝卡连滚带爬地在后面喊他也没有回头。正相反,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年轻男孩,同样黑发蓝眼,看上去就像一家人。
“莱贝卡,你跑得太慢啦。”
其中深肤色的那个转头笑她。
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的少女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空气中仿佛漂浮着尘埃的气味,但这是她的房间,管家阿弗会天天帮她清理,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像是真正从宿醉中苏醒,莱贝卡慢慢活动着因糟糕睡姿而僵硬万分的四肢,一边回想着根本记不清的梦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总而言之是个噩梦。
她的床铺就在面前,但是被单不是最喜欢的紫色,也找不到前一阵子买的独角兽玩偶——或许被阿弗拿去晒了,她这么想着,如同游魂飘进浴室洗漱。
韦恩庄园的冬天并不寒冷,无论哪里都装着舒适的地暖,于是莱贝卡只裹了件浴袍,像平时一样大大咧咧地敞着出去了。由于新烫的羊毛卷并不容易打理,她前往厨房的一路都在和翘起来的头发作斗争,没怎么留意定期更换的内饰。
但真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她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脑袋胀痛得厉害,身上发冷还有点想吐,或许是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就是这么随意发散思维的普通下午,如果没有预定,莱贝卡应该会在“早餐”后窝在有壁炉的会客厅看小说,晚饭可以推迟一会,反正布鲁斯不在,她的娱乐活动就只有和阿弗一起夜间散步。
少女踏入了厨房。
意外闯入视野的人影令她即刻定在门口,一手滤壶一手咖啡豆罐子的年轻男孩正看着她,瞪大的蓝眼睛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她现在的模样——浴袍大开,里面三角形的紫色小熊被蕾丝遮住一半。
这一霎那,所有糟糕的记忆都倒回了莱贝卡的大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