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在他的强硬教导下长大,可能是物极必反,反倒养成了很多人眼里的好脾气,我爸……”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又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但没有人会觉得这个笑是正面的。

相反,这个笑容无奈又带着浅淡的悲哀,好在他看起来已经放下了,于是提起时的语气也有种随风去吧的从容与释怀:“我爸实在不是个大众意义上的好爸爸——从小到大,我从他口中听到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失望。”

“他觉得我性格软弱,有过多同情心,容易感情用事,根本不配做他的接班人——他嘴巴上对我失望,眼神里也对我失望,行动上,更是几乎放弃了我。”

在下面轻微的哗然声里,温荣摊开手,在聚光灯里耸了耸肩:“但我无所谓啊,我很早就认清了这件事实——我无法按照他所期望的那样发展,而实际上,比起在这座钢筋混泥土搭建的高楼大厦里坐老板椅,发布一些冷漠的强硬的命令,我更喜欢去人群里,甚至去大山去乡村里和那些老人小孩,和那些工人农民说话,那才是我不了解的,但组成这个世界基础的,真正的生活,我喜欢那样的生活。”

“泥土的气味,汗水的气味,小孩们劣质糖果的味道——对我来说才是真正鲜活的东西。”

“我想我在这个所谓同阶层的世界里,是没有办法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的,对我爸来说我是一个异类,可对我来说,他也同样是异类——但是当然了,不同的理想和不同的期待,并不影响我依旧敬佩他,赞同他是一个优秀的,厉害的领袖。”

“他在做董事长期间,员工的工资一直在涨,玉洲的建设一直在不停变得越来越好——在他身上,我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企业家,什么是真正的掌舵人。”

“我看着,我一直看着——直到董事长从我的父亲,变成我的妻子,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很突然,但事实上,从认识池弯刀,从爱上池弯刀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她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能在所有人眼里闪闪发光的女人。”

……

旋律从第一章一直奏到第七章。

命运交响曲的背景里,高大挺拔的中年男人拄着手杖,一直在舞台上缓缓地来回踱步。

聚光灯追随他的身影,就像世界仅剩下这一个亮着的舞台。

而他在唯一的光亮里从容地抬手,从容地偏头,从容地随着平静的讲述而做出不同的姿态和手势,一点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令人不得不仔细聆听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讲他的父亲。

他讲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