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交谈着边率领着骑兵缓缓前行,不消片刻,“哗啦啦”的流水声传入众人耳中,粼粼波光的雪雨河近在眼前。融自雪山的河水裹挟着清冽的寒气,在卵石间奔涌时撞出银铃般的喧哗。青灰色鹅卵石表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随水流起伏的水草如翡翠色的绸带,叶尖沾着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晃得人目眩。
而在河对岸,普玛部族早已搭建起了密密麻麻的牛皮帐篷,远远望去,如同片灰白色的蘑菇林,在草原上显得格外醒目。而普玛部族的男女正涉水入河,麻布衫子浸在水里贴紧瘦骨嶙峋的脊背,开始洗浴。有人跪在浅滩上,额头贴着湿润的鹅卵石,向西边雪山方向喃喃祈祷,希望能得到庇佑,洗去身上肆虐的疫病。
潮洛门看到这一幕,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嘴角挤出丝冷笑,向河中的普玛族人们大声喊道:“普玛家的!你们染上了瘟疫,就给我离雪雨河远点!别在这里祸害其他部族,要是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放箭射你们!”说罢从弓囊中取出牛角弓,搭在马鞍桥上,那架势仿佛只要对方稍有不从,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张弓搭箭。
对岸人群中,拉合尔?普玛听到这话,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眼窝深陷的他望着昔日好友潮洛门,瞳仁里燃着比炭火更灼人的愤懑,声音有些发颤:“潮洛门,暴雪圈里咱们兄弟都彼此搀扶,现在怎么就让雪雨河阻断了往来,是弗林锡的黄金蒙了你的心,还是嫌我们老弱拖垮了草场?不行你们派点板车,拖着我们去‘寄兽’算了,省得你对着旧日兄弟举弓箭!。”说罢,在这一连串的质问与挖苦中,冷哼一声,并用力地甩了甩手,那动作仿佛要将曾经的情谊彻底抛进雪雨河中,随着河水一同流走。
听到这话,潮洛门原本就阴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尴尬得无地自容,恼羞之际大声道:“兄弟!不是雪雨河阻断了我们,是人心变了!萨沙老爹一向厚道,他不肯点头,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你们心里也应该清楚这事儿,所以你最好跟你们族人好好讲讲!青鹞之所以不会啄食同类,那是因为它们离天神最近,心中存着敬畏;孤狼食腐,那是因为它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命该如此!”说罢不屑地哼了声仰起头,似乎不愿再看拉合尔?普玛一眼。
拉合尔?普玛向前踏出一步,水花四起之间正身而立,怒目圆睁,大声反唇相讥道:“恐怕不是离得上天神太近,而是你们霸占雪雨河太久,心里只想着自己,忘了部族间的盟誓了吧,那既然如此,何必说自己是乌坎那斯人,怕你也是吃过了雪雨河的鱼儿吧!”
“吃你...”潮洛门顿时被气得暴跳如雷张口咒骂,又收住余音,双眼瞪得如同铜铃,额头上青筋暴起道:“好你个拉合尔!老爹好心让我们来照看你们,你们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拉合尔?普玛便冷笑着拧了拧衣襟上的水,打断道:“不知好歹?那你们带这么多人马来做什么?没有笃玛、巫医来给我们治病,没有奶囊、酒肉来给我们充饥,尽带着些刀矛弓箭,怎么?是觉得我们部族被瘟疫缠身,就好欺负,可以轻松让你们砍杀吗?”说罢直直地站在那里,如挑衅般愤愤然抬起脸望向潮洛门。
看着潮洛门被彻底激怒,面红耳赤扯动缰绳,似乎下一秒就要扯着缰绳纵马向前冲去。斥不台见状,忙一把拦住潮洛门,又扭头看向叉腰站在河中的拉合尔?普玛,脸上堆满了友善的笑容,提高音量解释道:“兄弟,你可误会了!老爹是听你们头人尔硕?普玛说白皮人要减丁,这才心急火燎地派我们来保护你们的。你瞧瞧,这这两千可是我们格勒家的精锐,都是能在万军丛中斩将夺旗的好手,不亚于白皮人的两万骑兵!”
听着斥不台这看似解释,却又隐隐带着恐吓意味的话,拉合尔?普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抹不屑的冷笑道:“哼!我可是亲眼见识过你们那三千精锐骑兵的厉害。但今天,你们真的是来保护我们的吗?我看未必!你们驱赶我们,连雪雨河的水都不让喝。我们不过是希望这清澈的雪雨河水能洗去我们身上肆虐的疫病,难道这雪雨河就真成了你们格勒家的了?”说罢突然弯腰掬起一捧河水,再次露出挑衅的笑意,任由透亮的水珠从指缝跌落。
斥不台皱了皱眉头,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向前踏出几步,继续面带微笑大声道:“雪雨河是所有乌坎那斯人的,但你们在河中沐浴,会让疫病会顺流而下,感染其他部族,所以才不让你们在河中沐浴,我们乌坎那斯人有句老话,牛马可以拉扯货物看朋友,但不会是驮着灾祸,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也能穿过褶皱山漂到弗林锡。”拉合尔?普玛大声挖苦道,语气中满是嘲讽,“你们和他们还真是亲如骨肉啊!”说话间脖子梗起,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