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 提着巨人头颅的少年

你理解?

不是,别瞎在那里理解啊,你到底理解出了个啥。

刘子明自己都不懂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一个人静静的看那幅画,你唐克斯懂甚么了?

刘子明面对唐克斯的忽如其来的笑容,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一脸懵逼。

那边唐克斯不奇怪刘子明的要求。

初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让策展人想起了自己曾经那些最落魄,最难堪的日子。

英伦大叔感受到了来自二十年前阳光的炙烤,当这幅画的真迹交到他的手里的时候,唐克斯偶尔还是有想要抽一抽鼻子的冲动。

他觉得刘子明显然也已经看过了《人间喧嚣》的电子版,才会有这样的要求。

大多数成年人都不喜欢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

何况是刘子明这般有身份的人呢?

“只要别损坏,随你。这里的作品保价都蛮高的。”

唐克斯随口开了句玩笑。

很多艺术展办展成本的大头就在保费上了。类似梵高、莫奈的印象派名家展,时间长作品多一点的,光保险费轻轻松松上百万,够单独另买一张小尺寸的莫奈出来了。

话说回来价格高低都是相对的。本届双年展除了和国立美术馆合作的那个展厅以外,多是些新人的作品,整体价格放在刘子明面前,这话也就只能当笑话听。

“我会给你开双倍支票的。”

刘公子酷酷的说。

他推门而入。

“到时候直接把门关上就好,我就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你。”唐克斯在他身后说。

——

“顾为经大约是个怪人。”

后来在面对采访的时候,刘子明回忆起他第一次看到《人间喧嚣》时的感受,他这样评价道。

他走进的是一间小型的存放艺术品的中转库房。

库房里面有除湿机,有恒温空调,有摄像头,但没有银行金库一样的厚重大门和防弹保险箱,展品也是露天存放。

屋子空地摆放着两件雕塑,有几幅书画作品被挂在墙上。

在打开房间灯的第一瞬间,刘子明就意识到了到底哪幅画是顾为经的《人间喧嚣》。

讲道理。

这一点也不难。

世界上大多数优秀艺术家笔下的优秀作品,都带着独属于它们的强烈的情感特质。

优秀的画作不会是苍白无聊的画作。

有没有独特的情感是区分优秀与平庸,从凡沙中过滤出黄金的不二法门。

就是因为这些特质存在,艺术品才得以成为艺术品。

一幅优秀的作品到底和普通的作品有什么不同,一些植物通过几千年前东夏人发明的古老技艺变为了纤薄的纸张,亚麻、棉花或者棕榈的被人纺织成布,最后再搭配一些颜料,为什么就能让人喜悦、沉思、惊悚或者颤栗?

真的很难解释。

它就像是某种超越感官的情感体验。

人看到画的时候,看到的不只是画,不是挂在墙上的装饰物,那些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笔触,对你来说,是南法摇曳的薰衣草田,黄土高坡的风与尘沙,是恺撒在元老院的台阶上倒下时,脖颈上喷涌出来的血滴落进罗马城的夕阳里。

自不必说。

也有些时候,情况也会完全反过来。

一幅画,它画的是南法的薰衣草,黄土高坡的风沙,尤里乌斯·凯撒高喊着:“卡斯卡,你要做什么!”倒下。而落在你的眼里,你第一时间也觉得那只是简单的蓝色、黄色或者红色的色块,是某种植物纤维和色彩粗暴堆放在一起的扁平造物。

别怀疑自己。

通常来说,也只有两种情况——

要不然你不是这幅画的目标人群,你们之间注定没有情感火花的产生,没关系,这既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作品的错。

要不然。

那其实就根本不是一幅优秀的作品,无论它的商品价签之后,到底跟随着多少个零。

优秀的艺术品共通点在于都有各自的情感特质,不同点在于艺术家赋予了作品不同的灵魂,所以每幅优秀的艺术品表达自己的方式,往往也都是不同的。

就比如唐宁的作品。

看唐宁的作品,刘子明总像是耳朵里戴着耳机,就是美术馆里可以租的艺术品讲解器——“注意看,这一笔的精妙之处共有三处,最最最精妙之处便在于这里的转折……”、“注意看,这里的色彩用的妙啊”、“最最最关键的是这里,太好了,懂得人自然都懂。”、“哇哇哇,这里的处理有她的老师的影子……”

刘子明都能想象到,那个抑扬顿挫的声音的主人一定跟电视购物的播音主持一样,穿着定制的正装,声情并茂的朗诵着手里“为什么唐宁这么棒的100个理由”,念完稿之后,再跟上一句“不要199万,不要99万,今日大促,今日大促,只要39万9998美元,唐宁的作品带回家。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刘子明对唐宁这种卖弄式的画法很不屑,他觉得师妹这格局,也就是当个带货导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