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对于《雷雨天的老教堂》和卡洛尔的研究,有模仿……嗯……”
博士犹豫了一下。
觉得自己稍微有一点用词不当。
“换个说法来说吧,参考,你们应该用心的参考过CarmenC.Bamcach先生,在四年以前,也就是2019年的时候,所发表的那篇关于达芬奇的总结性的研究论文,我说的对么?那篇论文也是在耶鲁大学下属的期刊上发表的,当时我还和Bamcach有过很长时间的邮件交流。”
他注视着顾为经。
顾为经双手的手指互相交叉,安静的放在膝盖上。
他思考了片刻,诚实的回答。
“是的,您说的一点都不差。Bamcach先生是一位很有名的达芬奇的研究者,尽管论文本身不牵扯到引用,毕竟印象派和达芬奇是没有关联的两个命题,但他的总结性论文给我们提供很好的写作思路……”
“什么叫借鉴,这分明就是模仿嘛。写个论文都要模仿别人的思路。”
舞台下的崔小明闻言轻蔑的摇摇头,鼻腔里滚出一声冷笑。
台下的年轻人扯了扯嘴角,盯着台上聚光灯下的年轻人。
崔小明此刻与其说是单纯的轻蔑,不如说,崔小明正在笑给自己听。
他在通过这声冷笑来表达他对顾为经的复杂情感——用顾为经写论文时对于其他学者的模仿与借鉴,来论证他在画展对于顾为经的绘画作品模仿的合理性。
瞧。
这事儿顾为经也干了。
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任何心存愧疚。
他们本就是一样的人,如果有机会,立场互换,顾为经也会做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事情,甚至比他做的更过分。
崔小明目光搜索着台上主持人此刻脸上的神情。
伊莲娜小姐此刻心思是怎么样的呢?
既然顾为经承认他们在写论文的时候,存在对于以前论文的模仿,那么顾为经参加画展的作品,存在对于他崔小明的抄袭模仿这件传闻是不是听起来更可信了些。
崔小明自己也清楚,这两件事情的意义完全不同,可外表上放到普通人的耳朵里,听上去感觉是差不多的。
因而产生什么特别的联想,也很顺理成章。
他目光带着期盼与渴望,看向歌剧舞台上的女主持人。伊莲娜小姐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大概,她并不知道此刻正有人正对着她祈愿。
伊莲娜小姐正坐在舞台侧方的沙发上。
她真的很适合这样的场合。
没有镶嵌着捷克水晶的异域风格的头冠,没有花纹瑰丽缝着羽饰的天鹅绒披风。
女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像是尊雕塑。
人们依然会意识到她是舞台上的女主角。
这和台上只有一位女性嘉宾,还是有一百位头戴头冠,身披披风,蹦蹦跳跳的白金女郎没有任何干系。
在舞台上的争吵辩论声中,过往向来以能言善辩著称的艺术总监小姐静止不动。
她用带着丝绸手套的手掌侧托住脸颊,偶尔会有些极平缓的肢体动作,目光沉静的从一位嘉宾移向另外一位嘉宾,一举一动,都如环环相扣的水波。
崔小明想要在伊莲娜小姐面容上找到些类似“原来如此”、“恍然大悟”之类的表情,但他什么都有发现。
她宛如一块风中缓慢飘曳的缎子,沉浸在一种节制的“珠圆玉润”中。
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和古斯塔夫教授对话的年轻人出神。
——
安娜的目光落在顾为经身上。
手指抵住脸颊,感受着丝绸在皮肤之间缓慢的滑动的细腻触觉。
她是采访的主持人。
在今天的舞台上,安娜表现的却更似是一位听众,坐在VIP观众席上的听众。
普通的观众坐在下方的观众席上聆听,她则坐在舞台上聆听。
“……Mr.Bamcach在耶鲁发表的论文里,曾着重的强调,那篇《救世主》带有浓重早期佛罗伦萨画派的绘画风格。”顾为经说着。
“是的,他个人喜欢把这称之为创作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