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蝉给嬿婉卸了妆,用热水洗了脸,重新化了淡妆。
正忙活着,忽然听得外间隐约传来重物落水之声,又有扑腾的声响。
嬿婉让春蝉出去看看,春蝉打开门,却见进忠提灯立在门外。
他阴柔的嗓音中不带一丝情绪,只有恭顺谦卑的语气:“炩主儿,方才娴答应打翻了酒壶,奴才们正收拾呢,皇上嘱咐奴才送您回去。”
嬿婉道:“哦,本宫知道了。本宫方才仿佛听见声响,是不是有人落水了?”
进忠回道:“皇后娘娘身上沾染了些酒味,皇上正让人伺候娘娘沐浴呢。”
嬿婉面上浮现了然之色,道:“沐浴的地方离得近,水声大些也难怪。既是如此,春蝉,咱们回去吧。”
进忠微微颔首,提灯走在前头:“炩主儿,夜色朦胧,您仔细着。”
她走出门,走下船阁,来到甲板。
青樱不知为何也在甲板上,见到她走来,上前见礼:“奴婢青樱,给炩贵妃娘娘请安。”
她点点头,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呼喊:“主儿,我容佩来救你了!”
然后又是一声重物入水的巨响。
她惊诧地转过头去,恰好看到凌云彻僵立在原地。
少顷,凌云彻仿佛凝固了的脸上出现惊恐的灰败神色,转身急急冲出,也跳下水。
而此时,容音已经迈进浴桶,挥退其他宫人,独留璎珞、明玉伺候。
璎珞打了一盆水,将脸沉进去。
明玉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必须把头磕在什么东西上,于是三人组借口沐浴之后恐会饥饿,提前叫人上了一碟个头颇大的馒首进来,让明玉把头磕在馒头上。
容音闭上眼,完全地浸入水中。
被水包裹的感觉消退,她睁开眼,看到一名身着雪灰色旗装和淡青色琵琶襟褂子的少女与她对面而立。
两个人用着同一张脸,若不是那少女看起来不过二八芳龄,她一时差点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那少女有些犹豫地开口:“我,我是富察琅嬅。您真的就是……另一个我吗?”
容音下意识点点头,道:“我是富察容音。”
琅嬅扭捏道:“其实……是我和鬼差大人提起,想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见你一面。”
她行了个礼:“我只是想说一句……谢谢。”
即使知道是任务需要,容音也因占据她身体多年而有些负疚,何况这时候对面的少女还要反过来道谢,更是不敢受,当即扶了一把:“不必如此。说来,反而是我该向你道个歉才是。”
琅嬅抬手抵住她的唇:“请别这样说。”
她转过身,有些低落地说:“如果是我处在那样的境地……我一定不能如你一般。”
“我从闺中起,便被教导如何成为一个正妻,相夫教子,操持家事。可是如果我在选秀时,明明已经交到我手里的玉如意又那般轻易地被夺走交予他人……即使最终成了嫡福晋,我一定会落下心结,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
出嫁后成为依靠的丈夫,一开始都并不属意于我,而那个他心中的人,又入了王府与他如胶似漆,我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一个完整的夫君。可是,为了富察氏全族的荣耀,我又必须稳固自己的地位,一丝一毫不能出错放松……”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我一定会很害怕,害怕得不到丈夫的情深意浓,害怕正妻之位不保,害怕成为富察氏的罪人……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替我承担了这一切,还护住了永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