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是孩子,是另有人在轻声唤她,“阿磐,你不要睡......阿磐......”
偶尔在痛中醒来,睁眼能看见自己正枕在谢玄腿上,那人脸色煞白,阖着眸子,散落下来的华发沾染着殷红的血渍,把发丝染得通红。
红白相间,分外刺眼。
刺得人双目生痛,不敢凝神去望。
马车轱辘轱辘的,在山路颠簸,她能听见马蹄半陷,陷进雪里。
是还在走山路吧,还没有到最近的郡城。
而那人极尽所能,要给她一点儿安稳。
阿磐费力抬手,要去拂开谢玄的白发,要去看清楚谢玄的脸。
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周遭昏暗暗黑压压的,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只知道那人的脸白得骇人,没有几分血色。
“大人......”
她一出声,那人便睁开了眼,可出口时声腔虚浮,听起来也没什么力气,“阿磐......”
鼻尖一酸,她问,“大人.......你还.......还活着吗.......”
那人温声回她,轻抚她沾了薄汗的发丝,他的指节冰凉,也没有一点儿暖意,“活着。”
阿磐幽幽一叹,这天崩地裂的世道,“活着”二字实在太难了。
能活着,多好啊。
她攥着谢玄的衣袍,低低说话,“大人,我疼......”
半睡半醒的,好似有人捏开她的嘴巴灌药,恍恍然以为是陆商。
是又回到了怀王四年的正月,还是又沦落到了与怀王四年一样的境地呢?
不知道。
依稀记得山口交战的前几日,谢韶曾奉了崔老先生的命说过“去母留子”的话,而今趁她虚弱昏睡的空当,定要灌下毒药,来索她的性命了。
心中本能地想要抱住腹中的孩子,那个孩子叫谢婉,那个孩子小小的一团,叫人心疼得忍不住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