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的话音落下,太子殿下已然迈开脚步,朝着右侧雨廊前行。
小太监步子轻轻地跟上,下一瞬,又听太子殿下道:
“不必跟来。”
他马上原地停住,深深低头道:“是,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
自夏太医离去,苏窈便迫不及待地拿起其中一本医书,于桌案前翻阅。
严格而论,她上私塾的时日不多,医书内偶尔出现令她晦涩费解的字眼,她便拿出宣纸,提笔仔细抄下。
皇宫内规矩森严,太医院内亦是如此,无人胆敢前来打扰苏窈,安静的独处下,她愈发入迷,仿若已然置身于医书之中。
小主,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而至,止步于屋外。
将近未时,烈日稍稍倾斜,擦过屋檐顶照在廊道的外侧,一截日光洒向他的衣摆,玄黑锦袍上的金丝纹绣映出耀眼的光。
屋内,传来轻软的低语喃喃,隐含几分艰涩之意:“月朔已去汁口,三日中从之,有子……”
而后,便是笔尖于宣纸上划下的唰唰声响。
谢景昭无声地往前迈近一步,深眸望向屋内。
桌案前,身着月白色锦衣的少女此刻正襟危坐,雪白的脸蛋满是肃然的神色,眉心紧紧蹙着,粉唇无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直线,低垂着眸眼,专注地在宣纸上落笔抄写。
她丝毫未曾发觉他的到来。
谢景昭并未出声惊扰。
恍惚之间,眼前的这一幕与脑海中因识字而哭得委屈的人儿重叠在一起,而今,那可怜的人儿已是太医院副使,亦不会再因碰见难以理解的书卷而伤心落泪。
难以言喻的情愫自心底油然而生,他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宠溺而温和,唇角情不自禁地向上扬起。
苏窈将一句抄完,正好宣纸写满一张,她放下毛笔,动作小心地拿起宣纸,放于前方晾干墨水。
正当她要拿回原来的那本医书接着翻阅,屋内的光亮一瞬的暗下,似有身影踏入。
她转头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来人逆光而行,待他走近些许,苏窈才得以看清。
她神情怔愣,像是在疑惑是否自己出现了幻觉。
耳边,传来男人含笑的低沉声音:“仅半日不见,苏副使竟不认得我了。”
分明不是第一回听到“苏副使”这一称呼,可从他的口中说出,似有几分逗弄之意,苏窈双颊一红,当即站起身来,赧然道:“你、你何时来的?怎的不出声?”
谢景昭敛了敛笑意,缓步来到她的身前,垂眸看她,轻声道:“夏太医说你废寝忘食地翻阅医书,恰好路过太医院,我便过来看看你。”
太医院于皇宫最东侧,几乎是零个可能性会“路过”太医院。
显然他来太医院目的明确。
苏窈尚不熟知宫中的布局,不疑有他,听到他的话,小声辩驳道:“夏太医夸张了,我哪有废寝忘食,也就才刚看了几页医书罢了。”
她看得很慢,碰上难懂的句子就停下来抄下,此刻,被翻动的那本医书如她所言,被她用镇纸压住的那一边,只有几页而已。
谢景昭扫了一眼,目光再次望向她,没有同她争论,问她:“午膳可是用过了?”
苏窈一懵,继而,她心虚地眨了眨眸,弱弱道:“……好像,还没有。”
话音落下,就听到他轻叹了一声。
她更为坐立难安,以为他要借此训斥自己几句,或是取笑自己方才还反驳没有废寝忘食。
可她只看到他转头望向屋外,略微提高声音着吩咐道:“传膳。”
外头传来小太监尖细的嗓音,似乎离了一段距离,小太监高声应答着:“是,太子殿下!”
苏窈抬眸瞧一眼身前的男人,那张俊脸并无任何责怪之意,此刻,他微微侧着头,垂眸细看桌案上摆出的一张张被她抄得满满当当的宣纸。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本来自己抄自己瞧不觉得什么,这会儿骤然一看,宣纸上那些字与“好看”二字毫无干系。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刻伸出双手,羞红着脸,将那一张张宣纸叠放在一起,一边出声制止他的目光:“这些是我在医书上抄来的,你看了也看不懂的,你不要看。”
谢景昭转眸看她,视线内,那张漂亮的脸蛋红扑扑,他唇角轻扬,缓声道:“你怎知我不懂?”
苏窈动作一停,疑惑道:“你看过这本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