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原还不时传来的小声议论,瞬间消失,整个营地顿时沉寂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枪尖之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裴恪和张峰对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两人都很清楚,项小满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这一枪提起来,如果不能善了,不仅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费,就连他自己也会被人诟病。
田繇挑了挑眉,与项小满四目相对,面上古井无波,淡淡地问道:“主公这是何意?”
“何意?”项小满冷声质问,“田繇,你不顾军令,以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家中奴仆,让他们代替族中子弟去服兵役,而为掩人耳目,更让人杀害陈继家中老母,且仗着县府主事的身份,插手军中事务,这些,你认也不认?”
“主公可是仅仅听信那陈继一面之词,便要定我的罪吗?”田繇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我田家虽是本地望族,但也一直遵守义军律令,从未有丝毫懈怠,眼下家中子弟就在这站着,何来代服兵役一说?至于杀人,更是无稽之谈,人证物证可有?杀人凶手是谁?您若怀疑,尽可去我田家搜查,我绝不阻拦。”
他顿了顿,缓缓背起手,昂首挺胸,丝毫不顾项小满手中的「破阵枪」,“至于插手军中事务,主公也可去城防军问一问,我何时干涉过军务?而此次征兵,乃是应了何先生之命,却也只是掌管着入伍人员的名录而已,至于其他的,则全由本县城防都尉、樊山民、以及您面前的这位王抒校尉负责。”
他发出一声嗤笑,斜睨项小满,“若主公觉得,我来此借几个人手为百姓修桥,也算是插手军中事务,那我无话可说,主公想罚,只管罚便好了,不过……”
说到这,故意停了下来。
项小满此时虽然情绪激动,但也能看出来,对方是在掌控话语的节奏和主动权,但他不在乎,便顺着田繇的意,问道:“不过什么?”
田繇又是微微一笑,随即却又喟然长叹:“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现在还是义军的一县主事,项将军要仗势罚我,我只能受着,但受罚之后,我会与家中族老商议,变卖族中产业,寻一处隐蔽之所避此乱世,届时,还请项将军能准我为家中子弟赎身,放我田家和于家一条生路。”
项小满算是听明白了,这田繇明面看着像是想要明哲保身,实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田家身为一地望族,送出四房长子入伍从军,一心一意为你义军效命,最后却因为一个奴仆的凭空诬陷,不得不变卖家产,远走他乡,隐居避祸,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义军的声誉和民心,经不经得住世人的怀疑。
他凝视着田繇,只觉心中被无力之感填满,持枪得手松了紧,紧了松,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峰觉察到他的为难,一咬牙,提着方天画戟便走了过去,裴恪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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