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兵贵神速,但分配一支万人大军也不是能够立即就能完成的。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就比如呼延南仙必然是要北上的,如果算上武兴军梁远儿那几百临阵起义的汉儿军,反正金军的人数就已经有三千人了。
需不需要对他们有所防备?如果要有,那该如何防备?会不会让呼延南仙觉得自己受了排挤?
再比如左军董成与后军张青,他们很难南下两淮,却必然会有一部要沿着沂水攻打邳州,另一部则需要北上攻打益都府。
谁北上谁南下,兵力又要如何配置?
山东留守的忠义军主攻方向在哪里?
另外,中军主力必然要留下一部分,从而使魏胜有足够的精兵来作战,谁走谁留下?
原本刘淮想着一刀切,直接从前军与右军中遴选出精锐,随后直接带着三千精兵南下。但是魏胜却不同意,他决定从中军抽调精兵,以替换右军的两部比较弱势的军队。
最终在刘淮强调了许多次山东战事的重要性后,魏胜只是将作为亲卫的雷奔所部加了进来,并且将雷奔所部三百校刀手扩充到了五百。
右军的张小乙部则是需要精简到一千兵马。
前军也是要精简到一千五百兵马。
缴获的舰船一共能运送七千正军,此时忠义军与天平军合军一处,也不过五千人,剩下两千人的运力,刘淮准备多运一些骡马,组成一支机动性较高的骡马军团。
这些事情必然是无比繁琐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与张荣所要留守东平军的指挥权。
这原本是一件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要求,但以一种莫名的方式达成了目标。
就在军议刚刚结束的时候,张青与张白鱼都还没有散场,张荣就已经亲身赶来,将剩下的六千多东平军以及半个密州的治权,尽数交给了魏胜。
这件事说起来很离谱。
但在张荣的解释下,倒也是理所当然的。
张荣此时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东平军都统了,更加是淮东副总管。
在他的想法中,军队是国家的,收复的失地也是国家的,终究还是要由宋国接手,现在在谁麾下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张荣在听闻忠义军有分兵留守山东的意向后,就直接来托付大军了。
刘淮听闻之后也是无言,要说张荣大公无私吧,他倒是也知道将大军托付给道德无瑕的魏胜,明摆着是想要在之后还能讨要回来。
要说张荣精心算计吧,他同样觉得淮东副总管的职位要比东平军都统要重要。
只能说张荣毕竟不是什么军阀,没有割据的意识。
倒是,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
到了十月二十五日,所有的事情都被快刀斩乱麻的终结了。
参与围攻陈家岛的宋军、东平军、忠义军乘着庞大的舰队渡海南下,抵达了海州州治朐山县。
出征的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已经被选定南下的军士都已经有了第一批财帛赏赐,而且都已经定下了赏格。
在最后的这一夜,全军大飨,魏胜一家也在军营中度过了北伐以来第一次家宴。
魏胜坐在主位,刘淮、魏郊、魏如君、魏昌分列两侧。
桌上的饭食十分简单,除了炊饼咸菜管够,也就多了一大盆咸肉汤,一坛子酒而已。
魏如君先是给几个大男人都盛好肉汤,复又坐回自己位置上,端起碗来,轻轻吸了一口,随即则是皱起了眉头:“唉,兄长出征,照理说应该做些好点的吃食,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是到了冬日,没有新鲜时蔬,只能吃这些了。”
刘淮笑道:“有酒有肉有咸菜,还有白面炊饼,这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魏昌低头喝了一口肉汤,皱眉说道:“阿姐,这肉干腌制的时候已经放了许多盐,现在你这肉汤也放了些盐,现在这味道就如同刚刚洗劫了海州盐场一般,真……”
魏如君原本听着刘淮说话,脸上还带着笑意,此时听闻魏昌挑事,当即柳眉倒竖:“你爱吃不吃,觉得咸就多吃炊饼!”
魏昌缩了缩脖子,闭上嘴巴,不再言语了。
魏胜只是抚须而笑,随即却是叹了口气:“开饭。”
魏胜的家教还是比较严的,最起码食不言寝不语还是能做到的,几人只是低头吃饭,并不再言语。
然而,在吃饭的过程中,魏如君抬头看到即将南下的刘淮与魏昌,又看了看需要留守山东的魏胜与魏郊。
哪怕北伐时都没有分开的一家人,竟然要在此时天南海北,各自一方。兵凶战危,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更不知道能不能再次相见,不由得悲从中来,微微啜泣出声。
四个大男人肯定已经发现了魏如君的失态,但只是魏昌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来,假装没有听见。
简陋的饭食很快被席卷一空,魏如君擦了擦眼睛,收拾起了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