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名蒲里衍的目光,何子正也看到了这一幕,而后又看到了整齐码放在船舱之中的数十桶黑火药,不由得汗毛倒竖,怒骂一声后立即下令:“撤!快他娘的撤!”
靖难军甲士不敢怠慢,连掉落的兵刃都来不及捡,就推开那些辫发武士,向着楼梯逃去。
这下子谁都没有工夫作战了,所有人都着急忙慌的开始求生。
待到何子正与那名蒲里衍互相推推搡搡抵达甲板之后,船舱之中传出一声闷响,甲板上一阵颤动,原本刚刚站起的宋金甲士复又摔倒好几人。
唯有气喘吁吁的李琦与完颜郑家不愧水军将领之名,脚下只是晃了一晃,就稳稳站定,再次拼杀在了一起。
还好这个时代的黑火药大部分都是用作助燃剂,没有特殊处理很难发生爆燃反应,否则这么多火药一起爆炸,整个船上的人全都得成齑粉。
何子正拍灭了腿上的火,随后随后挥舞大斧,不顾丝毫难兄难弟的情分,将身侧的金军蒲里衍砸飞出去,请他喝了一顿裕溪河水,随后感受着越来越热的甲板,何子正大声说道:“快撤回去!撤到船上去!”
舰船中央地带,李琦依旧在率领甲士与完颜郑家战在一起。阵型严整的甲士之间胜负往往是缓慢决出的,只有当一方体力不支、士气下落、阵型不整时伤亡才会大量出现。
眼见功成之后,李琦有了些许退意,但完颜郑家已经彻底打疯了,他见宋军稍稍退却之后,只是拄着双锏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随即再次以都统的身份一马当先,冲向了列阵后退的洞庭湖水军。
金军见状士气也小小的恢复了一些,不少处在慌乱中的水手也纷纷折身与宋军交战,让李琦既惊且怒的是,宋军甲士右翼因为甲板上火势蔓延而阵型散乱,在完颜郑家的率军反扑之下,竟然陷入了大混战中。
“你这厮鸟,恁的怕死!跑什么?”
将生死置之度外后,完颜郑家也不复之前如履薄冰的谨慎模样,从白山黑水拼杀而出的父辈仿佛在用目光注视着他,血液在完颜郑家的心中翻涌,他已经不需要再管什么水军,不需要再管什么前途命运、家国天下,他现在最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亲手将所有宋军撕成碎片。
李琦闻言虽然愤怒至极,却还是保持了身为将领的清醒姿态,一边断后,一边命令部下有序撤退。
何子正同样率领数名甲士杀了回来,以牵制金军侧翼。
数十名甲士就这样在燃烧起来的金军旗舰上展开了生死搏斗。
“你觉得你能走得了?!”完颜郑家放声嘶吼他扔下双锏,夺过亲卫的一杆长刀,挥舞得轮转如飞,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弧线,将一名洞庭湖水军连盾带人劈成两半。
不待甲士的反击,完颜郑家拖刀后撤一步,拧身一转,力从脚起,长刀划出半圆,向李琦劈来。
李琦知道厉害,这种长刀只比偃月刀稍轻,非身大力沉之人不能用,而完颜郑家靠步战就能灵活使用这种骑战兵器,足以见其武艺不凡。
长刀倚势而来,血肉之躯如何能挡?
然而李琦却不想挡,他脱离阵列,手持双刀猛然扑向完颜郑家。长刀还在半空之时,李琦已经到了完颜郑家面前,双刀从正面劈了过去。
完颜郑家处变不惊,双手松开刀杆,任长刀飞出,双手飞速拔出别在腰间的瓜锤,与双刀猛然砸在了一起。
李琦与完颜郑家都退后了两三步,然而却依旧太近了。双方的亲卫都急吼吼的向前援护自家将军,阵型一下子全乱了,近三十甲士乱战在一起,伤亡开始大量出现。
完颜郑家双锤锤了锤胸甲,大步向李琦走来,咧着嘴咬牙切齿:“那李老狗的脑袋就是老子亲手割下来的,此次事了,老子要把那颗脑袋当夜壶!”
话声未落,完颜郑家挥舞双锤,砸向李琦。
李琦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却也知道对方说这话是为了激怒他,所以手下动作不变,左手刀稳稳卸掉了双锤的力量,右手单刀前刺。
单刀无法刺透厚重的胸甲,只能依靠力量将完颜郑家击退。
李琦得势不饶人,左手刀前推,右手刀径直平砍到对方头盔上:“腌臜畜生,我现在就亲手送你下去,让你在李统制面前跪上一千年!”
两人还在缠斗,船上的火势却越来越大。
船中央的甲板已经被烧透,透风之后,粗壮的火苗从中冒出,引燃了桅杆上的船帆。这下船板上不止四处冒烟,而且八处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