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淮点头,随后看向陆游:“陆先生为何一直蹙眉?是否有些疑难?”
陆游起身说道:“之前一直在讲军事,所以不想插嘴,但此时要论民生,我还是有一两句话要说的。”
刘淮伸手示意:“还请陆先生说来。”
陆游先是环视了一圈靖难大军诸将:“救民一事,宜早不宜晚,宜急不宜缓。
兵灾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这场大雪,原本躲在山中的百姓很有可能活不下去,聚集起来成为乱兵,打家劫舍。到时候原本能活下去的人也活不下去了,两淮就会彻底失控。”
陆游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后,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若是论眼前之事,迫在眉睫的就是那群被掳掠而来的女子。”
此言一出,帐中绝大部分人都沉默下来,却有数人颇有眉飞色舞之态,然后就被身侧长官或者袍泽踹了一脚。
刘淮瞪了那些喜笑颜开之人一眼,随后看向陆游,诚恳说道:“陆先生继续说来。”
陆游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夫接下来的言语颇有趁人之危之嫌,却也不得不说。这些女子共有三千二百三十二人,我想在靖难大军中为她们做媒,让他们充作大军的家眷,跟着士卒回到山东安家。
须知道这次靖难大军士卒皆是立了大功,回到山东是要授田的,每个人都会是小有家产的中产之家,也该讨个婆姨过活了。”
帐中一片寂静,随即就是一阵公鸭嗓:“这……这这这如何使得?这……”
众人望去,却见识半大小子毕再遇起身,双手胡乱挥舞,脸上涨红。
且说毕再遇在战后收敛了自家父亲的尸首时,立即就有了好几个去处。
对于一个年仅十四就能阵斩大将,连续夺得一面猛安大旗,一面总管大旗的少年英雄,来日的名将,各方都伸出了橄榄枝作招揽。
但最后毕再遇还是选择加入了靖难大军。
原因无他,他要将毕进的骨灰拉回到老家兖州安葬,却也不是找块地一埋就了事,需要寻找祖家,认祖归宗,埋入祖坟。若是找不到的话就建立坟冢,并且在老家安置丁口,是个很麻烦的工作,却又不得不做。
现在论战斗意志,论战斗成果,只有靖难大军可以打回兖州去,其他的人名头再响都不成。
毕再遇此时在飞虎军中充当刘淮的亲卫,暂时在姚不平之下,学习文武政略,此时听到陆游所言,终于忍耐不住,不顾自己没有发言权,立即起身出言。
陆游倒也不至于跟一个小辈置气:“毕大郎,我也知道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可你仔细想想,究竟还有其他办法吗?”
毕再遇看了一眼刘淮,然后又看向表情各异的其余人,最后看向了正在充作文书的罗怀言,却只见这名十分聪慧的小伙伴也是叹息摇头。
“让她们……让她们各自回家如何?”毕再遇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这么一句。
陆游再次叹气:“哪还有家啊?毕大郎,她们哪还有家啊。你当这些女子都是自愿跟着金军的不成?”
毕再遇哑然,低头思量片刻,也只能悻悻回到自己座位。
然而刘淮却正色说道:“陆先生,这件事需要速速去办,但是却要慎之又慎。因为有许多女子即便家不在了,宗族也还在。回到家乡之后总会有生活的。
就算家破人亡,她们想要回到家乡,咱们也只能是将利害说清楚,万万不可强迫,不能说我为你好,你回去之后就死定了,我是在救你的命,所以我就能强迫你作某种事。否则咱们与金贼何异?
而且婚配也是由两情相悦,作一场相亲大会。不止男挑女,女子也要挑男的。”
刘淮说着,看着其余诸将:“我知道你们其中有些人是真的怜悯她们,个别人却想着这是一块大肥肉,却想要找几个丫鬟小妾。
我在这里明白这跟你们说,富贵前途从来不少你们的,土地金银我也不会克扣。但这种丧天良的富贵,我绝不允许你们要!
若是论道德,论律法,我都可以跟你们说上一夜。但是对于咱们这种无法无天之人,我也不想废话。你们就当是我的怪癖,所谓楚王爱细腰,宫中多饿死。我如今爱忠义廉洁之人,你们若是依旧认我这个将主,就应该从我所思所愿!”
刚刚嬉笑之人皆是满头大汗,随后所有人起身躬身行礼,大声应诺。
刘淮此时威望已铸,理论上是靖难大军所有人的主公,一旦真的发怒,没有人不害怕。
刘淮挥手让所有人落座,随即就说道:“这件事由何大管来主持。”
何伯求起身应诺。
“主力大军向北收复失地,一直到淮河为止。”刘淮点出两人:“辛五郎为主将,陆先生负责一应庶务,务必尽量安置百姓。”
辛弃疾与陆游两名宋词大家被刘淮强行绑定到了一起,主持一路大事。
想到这里,刘淮不由得有些皱眉。
与这二人相处这么长时间,天天见他们忙忙碌碌,怎么就没见他们写出什么诗词呢?
他们若是不写,后世语文课课本岂不是缺少一大块?小学生中学生岂不是都不快乐了?
莫非这个重任要落在自己肩上?
思绪混乱了一下,刘淮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袋,继续下令:“张四郎率飞虎军,雷叔率选锋军,石七郎率前军,挑选出些许精锐兵马,不用太多,随我一起到东关,跟那些王八蛋一起论论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