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想到当年以献池府小姐入宫为由,请旨去为“帝妃”的家人收尸,从容镇定地捡起那一颗颗面容熟悉的头颅,放进薄皮棺材的场景,心就不受控制地绞痛,像是被人拿刀切割心头肉一般痛不欲生。
这些闻之胆寒的事,他不敢跟云渡说,怕她去想象,怕她再痛苦。
只继续讲后续故事:“他说,一朝为臣,为天下百姓之父母官,生与死不是为君,便是为民;为臣者之使命:文死谏,武死战。”
“他为肃风清政的御史官,看见君主昏庸无德,不能视若无睹,他要劝谏天宥帝,希望他自省。”
“如若劝谏无用,惹怒暴君降罪,他不惧一死。”
“云公说,他即便是要死,也要死得其所,死有所用,劝不了昏君悔醒,最起码他能让千千万万的百姓看见,咱们彧国还有清正之臣,有未腐之骨。”
“他力效三代帝王,见过无数场权力的更迭,但他从未卷进过任何一场斗争中过。”
“他说,他是琅琊云门教养出来的贤正之士,长的是一身清骨,他的原则和使命不允许他在腐臭里苟且。”
“明知死,也甘愿。云公他是计划好了要拿命履行职责的。”
“歘——”云渡手抖,长剑一下插入土中。
浑身瘫软着欲倒下瞬间,赶紧她扶住剑,不让自己倒下。
“外翁他……竟是……竟是早已看到了结局吗?!”云渡双唇颤抖,“他以身殉道,他的使命是完成了,可是……”
“可是……可是……”一口气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眼泪像滴泉一样,“吧嗒吧嗒”地掉。
用力喘息良久,她激动地道:
“可是其他的人他就不管吗?云府和池府加起来上千人啊!他们也需要为他的道殉葬?”
从小在他怀里打滚的,那个长须老人的慈蔼的面目突然变得陌生,甚至可怖。
苏诫沉重地道:“都知道的。大家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