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投子认输
王曾的顾虑和担心随即就变成了现实,丁谓很快就通过某种特殊的渠道知道了王曾在刘娥面前对他的指控,他立马上表向刘娥请求当面为自己辩白。但是,刘娥可不是经常处于昏聩状态里的老年痴呆患者赵恒,而且丁谓当初能够趁着赵恒神志不清贬黜寇准和李迪以及让他自己重新当上宰相都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刘娥支持他这样干。寇准和李迪都做了让刘娥不快的事,所以丁谓打压寇准和李迪也就是在帮刘娥出气,所以刘娥才会痛快地在那一堆诏书上面盖章。可是,如今呢?
赵恒不过才刚刚过世,但丁谓的种种举动都让刘娥寒心无比,这一对此前精诚合作的政治盟友已经是势同水火。丁谓先是给刘娥提前找好了一个接班人——将贵妃杨氏封为皇太妃,然后又以国家财政吃紧为由提出要削减宫廷的开支,再然后就是直接粗暴地驳回了刘娥试图单独接受群臣朝见的提议,凡此种种无一不让刘娥勃然大怒。更让刘娥愤怒的是,丁谓和雷允恭暗中私通把持朝政,所有的国家大事几乎都是他丁谓说了算,而她刘娥贵为摄政皇太后却只是一个每天就只能拿着玉玺盖章的机器人。
想想萧燕燕是怎么当的皇太后,再看看自己,再看看只有十来岁的赵祯,刘娥面对此情此景是既悲且怒。无奈的是,突然间没了老公的寡妇指定是举步维艰,况且刘娥还带着这么一个眼下根本指望不上的小皇帝。最惨的是,贵为皇太后的她竟然没有外戚的援助,他的前老公刘美比赵恒死得还早,本就是孤儿的她这时候连一个安慰她的人都找不到。她的身边也没有一个能帮她对抗权臣掌控朝局的大臣,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士大夫们都觉得她这个皇太后出身低贱,早在她被立为皇后的时候这些人就没有一个表示赞同(除了王钦若)。因此,面对丁谓的欺凌和雷允恭的骄狂,刘娥在这之前只能选择隐忍。
说到这里,我们应该能够想象得到当刘娥突然发现参知政事王曾竟然也在费尽心思地想要扳倒丁谓的时候,她的心里该有多么的兴奋异常——终于是有人愿意帮助她铲除权臣了!
史书里没有明确交代刘娥和王曾之间的同盟关系是在何时以何种方式秘密建立起来的(当然,本着为尊者讳的原则,这种事也不可能写出来),但这二人之间的政治同盟关系绝不可能是通过王曾对丁谓的一句近乎于诬陷的指控就建立起来的,这一点不容置疑。就在这份同盟关系悄悄地建立起来之后,雷允恭的自爆行为恰如上天赐予刘娥和王曾的一份天大的礼物,而丁谓因为跟雷允恭同处在一条船上也必将与雷允恭同归于尽。
分析完了这些,我们再来看丁谓。
上面说了丁谓在得知王曾对他的指控后请求当面为自己辩白,他要证明自己和雷允恭擅移皇陵的行为是毫无关系的,而刘娥还真的很给他面子。
刘娥最后同意了丁谓的请求,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心思听丁谓辩解,她只是为了要借机狠狠地羞辱丁谓一番,而她羞辱丁谓的方式也非常的具有女性特色。丁谓一进来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便是低着头滔滔不绝地为自己澄清指控。他在下面不停地说,但坐在帘幕后面的刘娥始终不发一言。出于礼制,一直都没有抬头的丁谓丝毫没发觉他在自辩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当值的太监实在是看不下去便走过去叫他不用再说了。
这个太监随后上前卷起了挡在刘娥身前的那道帘幕,然后他对丁谓说道:“宰相大人,你在和谁说话啊?太后和陛下早就走了!”
面对帘幕后面空空如也的龙椅,丁谓的心一下子掉入了谷底,堂堂的大宋宰相竟然被这样给侮辱了,丁谓知道自己这下是彻底完蛋了。他压低笏板再次叩头,然后只能是灰溜溜地走出了大殿。
丁谓被王曾指控唆使雷允恭擅移皇陵之事迅速传遍朝堂,而刘娥拒绝接受他的辩白也随之传开,人人都知道丁谓这次是摊上大事了。这时候如果还有人敢站出来为丁谓说情无疑就是在找死,丁谓就此成了孤家寡人,宰辅大臣们都开始对其避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