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载淳的蟒袍金线在山风里簌簌颤动。
三十八座蒸汽机同时喷吐白烟,将整座矿山笼在银灰色雾霭中。
三个月前坍塌的七号矿井口,如今正吞吐着十二节满载精煤的列车,车头铜钟震得岩缝里栖居的灰雀扑棱棱飞向天际。
"这些黑金可比御花园锦鲤金贵。"载淳屈指弹落袖口煤灰,望着铁轨尽头渐次亮起的矿灯轻笑。
那些曾像毒疮般盘踞山体的废弃矿洞,此刻全嵌着西洋玻璃天窗,透出井下安全灯带连成的星河。
富察氏提着鎏金手炉走近,凤尾裙裾扫过新铺的碎煤渣。
她忽然驻足凝视某块渗着水珠的岩壁——那里歪歪扭扭刻着"丙辰年腊月堵"的字样,正是去年矿难时绝望矿工用鹤嘴锄留下的。"陛下您看,"她指尖拂过凹凸不平的刻痕,"伤痕也能开出花来。"
勤政钟恰在此时撞破山岚。
矿场空地上,三百工匠在蒸汽弥漫中跪成钢铁丛林。
钱姓矿工接过黄绫包裹的赏银时,镶铜矿灯正将他皴裂手掌照得通明。"草民...草民愿将赏银捐作矿工学堂束修!"年轻人结结巴巴的誓言,惹得后排工匠哄笑着推搡,却在望见皇帝解下玉佩相赠时化作整齐的抽气声。
赵老矿工蹲在颁奖台阴影里卷烟叶,火星明灭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
他脚边摆着个桦木匣,里头整齐码着二十三种岩层样本——都是昨夜摸黑从新矿井抠来的。
欢腾声浪里,载淳忽然瞥见几个工匠在煤堆后交头接耳。
穿堂风送来零碎词句"龙脉断流井水泛腥",裹着辽东口音的战栗飘散在蒸汽中。
富察氏搭在鎏金栏杆上的手倏地收紧,指节抵着雕花缝隙发白。
"传布朗先生。"载淳面不改色地掸落粘在圣旨上的煤灰,目光扫过远处若隐若现的龟裂麦田。
当翻译官捧着地质图匆匆赶来时,皇帝正用朱笔在《矿务纪要》空白处勾勒着什么,笔锋过处,隐约是条贯穿矿井与农田的淡红色水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