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事究竟为何而来?若是为庐州筹粮,何不走裕溪河直入巢湖?走安庆,远了些吧?”
史可法是河南人,与江南士绅并不算是一条心,到了南明时期,自然而然被排挤。
这有点像宋末的情况,南下的北方官员希望抗清,打回河北去,而江南的士绅只想着划江而治,偏安一隅。
他本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虽然本地士绅对他介绍了陈吉发这个人,但他并不是很信任。
陈吉发说要在安庆设港,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这人要发国难财。
“总理大人那边还有余粮,走陆运也来得及。”陈吉发笑了笑,“但巡抚大人这边却是真缺粮,学生以为,从安庆转运,多少能缓解巡抚大人的燃眉之急。”
史可法十分意外,他抬头看了眼身后的幕僚,后者俯身在他身边嘀咕片刻。
“你想要什么?”
史可法没有再问港口的事情,转而问陈吉发的需求。
这就是聪明的领导,闻弦歌而知雅意。
“简单,请大人允在下于安庆编团练,设流哨,屯田以养兵。”
屯田养兵的政策地方巡抚就能决定,但需要报北京知晓。
这些政策于地方治理和军事储备都是非常有用的,但对当地士绅有较大的损害,特别是对皇庄、王田非常不友好。
因此,明末屯田养兵的督抚大多不得善终,仗打的再好都没用。
史可法自然清楚其中的道道,他其实是个政治立场上比较偏保守的官员,在他主政的地方,基本都是依靠当地士绅的力量、地方部队的力量来平叛,并没有触及到人口、土地等大明王朝的病根。
所以,在听到陈吉发的这个要求后,他皱起眉头,感觉到十分不妥。
“池州、安庆地方尚算安宁,你要屯田,岂不是挑起土客矛盾?”
“大人听学生细说……”
陈吉发言简意赅把江夏的流哨、包税和联营政策与史可法详细解释了一遍,然后总结道:
“如今大别山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流寇,有的是铁了心要造反的,当然要坚决剿灭,但有的只是活不下去的普通流民,受到裹挟而已。学生以为,当在潜山、桐城、怀宁一线设置若干流哨,既充实了被破坏的村庄,又增加了军资储备。”
“流哨也可能作乱,贼寇来犯,这些人是敌是友未可知也。”
“是,但只要有一半的流哨是友,也是对敌人的削弱。我们不过是付出一些农具种子罢了。而且,我们可以采取打散混居、联合巡逻、互相监督等等手段,来防止他们反复。马上就要开春,这件事若是大人允许,立刻就可以着手来做。”
史可法觉得这个事情干系太大,不好决策,半天没有回复。陈吉发决定加一把火。
“巡抚大人,大明的这场浩劫,恐怕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平定。国朝养士三百年,待遇优渥。学生既受皇恩,当全力以报效,无惧非议,无畏攻讦。今洪承畴总督于陕西屯田,卢象升于襄阳屯田,皆能养强兵,打硬仗,逐灭流寇。学生不求如二位大人般功劳,只想尽绵薄之力,为史大人守安、池添砖加瓦。”
史可法被这番话触动了,拍手道:“好,好个无惧非议,无畏攻讦!江夏陈子安,本官记住了。此事牵连甚大,本官不敢轻做决策,以免自乱阵脚。待此次贼兵退后,再召集各县商议。你且先去庐州总理处报道,别部军马,与桐城逗留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