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武甩落战术手套上的冰碴,冰碴子在战术手套边缘炸开细小的冰晶,他跺着脚闯进帐篷,湿透的作战靴在帆布地垫上碾出黑水。
通讯兵正坐在简易的折叠桌前,用冻得发紫的手指操作AN/PRC-152便携电台。听见沈崇武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大声回应道:“报告营长,据团部最新消息,孙上将的特令申请刚提交二十三分钟。”
“目前国防部紧急会议仍在进行,所有行动指令维持原状。”
沈崇武皱了皱眉,走到通讯兵身边,低头看了一眼电台屏幕,上面闪烁着微弱的信号光点。
“会议大概还要多久?”
通讯兵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不清楚,营长。团部那边也一直在等消息,估计得看会议的进展。”
沈崇武叹了口气,转身在帐篷里来回踱步。雨水还在外面哗啦啦地下着,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他停下脚步,又问:“其他部队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收到他们的汇报?”
“目前没有收到异常情况的报告,各部队都在按原计划待命。”通讯兵回答道,手指在电台键盘上轻轻敲击,调整着频率。
小主,
“我都不知道国防部那些西装革履的绅士们,是以一种什么心态在恒温会议室里讨论这些难民的去处!”沈崇武扯下沾满泥浆的头盔,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珠,在昏黄的帐篷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
“接通团座私人频段,我要跟他亲自通话。”他把头盔倒扣在桌子上,又扯过角落里的一条毛毯裹住肩膀。
“是。”通讯兵颤抖着输入密码,电台的加密信号灯开始疯狂闪烁,指节叩击键盘的哒哒声被冻雨敲打帐篷的噼啪声吞没。
“沈营长?”团长的声音裹着电流嘶吼钻进耳麦,“有什么事吗?”
“报告团长,我想了解一下,七十三号令具体什么时候能申请下来?”沈崇武接过通讯兵递来的对讲器,“我营九成士兵来自南方!现在体感温度已经逼近零下四十度,我的士兵们用血肉之躯在结冰的泥沼里筑人墙,那些难民也在冻雨中叫苦不堪。”
“你们是个例吗?”团长的冷笑在噪声中清晰可闻,“当年拿破仑的士兵在莫斯科城外也是用人墙挡雪暴。”
“至于73号令什么时候下发?我也不清楚,但旅部的决议很清楚,73号令下达前,任何单位不得擅自改变防御部署!”
“哦,还有一点。”团长停顿一下,接着语重心长的说道:“告诉你的娇兵们,合众国的钢盔从不长霉!每一名士兵都应该做好为国家牺牲的准备。”
沈崇武抿起了嘴唇,脑袋左右轻微摆动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沈崇武,你那边有什么情况吗?”团长的声音从对讲器中传来。
“没事,刚才可能信息传递出问题了,团长说的我都明白,我会克服一切困难。”沈崇武平静的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不再理会团长的声音,直直地将对讲器塞给通讯兵。
“这完全是在扯淡。”沈崇武解开战术背心,把里面渗水的防弹衣抖得噼啪作响,看着通讯兵用军靴碾碎渗进帐篷的冰棱。
合众国的钢盔永不锈蚀,但钢铁永远无法替代脉搏的震颤。
那些被铬铁笼罩的头颅下,跳动着会因夜袭警报而加速的心脏。
裹在凯夫拉纤维里的躯干,仍会在零下三十度的战壕里蜷缩成婴儿的姿势。
当后勤车队的油料在半路燃起黑烟时,勋章不会消化压缩饼干,荣誉也无法焐热冻结的枪机。
血肉构筑的长城终究会因血糖骤降而颤抖,会在零下极寒中将呼吸凝成致命的冰晶。
战争方程式里被简化为变量的"士兵"二字,始终在用体温校准着所谓"无敌舰队"的温度阈值。
……
冻雨在难民褴褛的衣衫间织就银白的蛛网,张涵蜷缩在前排佝偻人影投下的阴影里,像只被遗弃在屠宰场角落的病犬。
雨水顺着破洞裤管凝成冰棱,每阵寒风掠过都割开他发紫的皮肤,将塑料薄膜般的嘶响灌进耳膜。
“好好的,下什么该死的雨?”张涵用发颤的指尖从磨破的内袋掏出那板布洛芬,褪色的铝箔纸还残留着刘雅琴急救箱里的铁锈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