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悠着点啊,别给老子整死了。”张涵把腿往后缩了缩,却突然又注意到她用来夹棉球的镊子少了个弹簧片,夹齿合不拢,像只缺了门牙的老狗。
“对、对不起啊,我第一次做清创。”林小羽的指尖在双氧水瓶口摩挲了三圈才拧开,瓶口倾斜时腕骨猛地一抖,透明液体溅在张涵的裤脚,洇出大片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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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给老子整死了。”张涵咽了口唾沫,他发现这个临时医疗站里的护士显得极其不专业。
而林小羽丝毫没有在意张涵的话语,只是盯着废报纸上的流程图,食指在“双氧水”三个字上戳出个小凹坑,却鬼使神差地抓起了生理盐水瓶。
冰凉的液体浇在纱布上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镊子夹棉球的手悬在半空打颤:“等、等一下,我搞错顺序了……”
“你能不能专业点?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张涵咬着后槽牙吸气,当沾着双氧水的棉球终于碰到伤口时,镊子突然打滑,棉球“啪嗒”掉在地上,滚进墙角结着冰碴的血渍里。
林小羽的耳朵尖瞬间红透,弯腰去捡时额头撞上张涵的膝盖,校牌上的金属角刮得他小腿生疼。
“我只是有点太紧张了,我、我再换个棉球……”她声音发颤,从搪瓷盘里翻找时碰倒了碘伏瓶,褐色液体在盘子里积成小水洼,棉球吸饱了碘伏,像团浸了血的烂棉花。
“得,真成小白鼠了。”张涵闭上双眼,身体向后仰去,尽量不去看林小羽那拙劣的动作。
“我也是今天才刚开始学的呀,大家互相包容一下。”林小雨委屈的侧着身子,但这次她学乖了,先用镊子尖戳了戳棉球确认夹紧,才小心翼翼按在张涵膝盖上。
可消毒棉球刚接触到伤口边缘的腐肉,镊子突然“当啷”掉在地上,她紧张得忘记合拢夹齿,棉球歪在伤口上,碘伏顺着腿弯流进袜子。
“对不住对不住!”林小羽手忙脚乱地扯纱布,却把整卷绷带拽到地上,沾着碘伏的纱布角粘在张涵的裤管毛边,她急得直抽气,却又看见张涵膝盖上被双氧水激得翻卷的表皮下露出粉红色的嫩肉,眼眶猛地红了。
当第三遍碘伏终于涂完时,张涵的膝盖已经被棉球蹭得发肿,纱布也缠得歪歪扭扭。林小羽颤抖着打完最后一个结:“谢、谢谢配合,清…清创完成了。”
张涵喘着粗气,额角沁满冷汗:“感谢不杀之恩。”他望着女孩低头收拾托盘的模样,忽然觉得她发顶翘起的呆毛在阳光里轻轻晃动,像只受了惊的小兽。
“那我…那我就走了。”林小羽抱着托盘走向旁边的房间,鞋底碾过地面的纱布碎末,发出细碎的“咔嚓”声。
就在这时,挂号台后的布帘“哗啦”被掀开,穿蓝布衫的女医生端着搪瓷盘出来,盘里的镊子还滴着脓血,在不锈钢盘底拖出暗红的痕迹:“35号!”
立刻有人扶着墙站起来,裤腰上别着的空矿泉水瓶里装着淡红色的液体,随着走动在瓶壁上撞出细碎的响。
“31怎么没了?”张涵数着墙上用粉笔写的号码,发现从30号到37号中间空了三个数字,不知道是漏号还是人已经没了。
等待区的铁架床上,横七竖八躺着等待处理的伤员。
最靠近门口的床铺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抱着自己的左脚抽气,她的运动鞋被划破,大脚趾整个翻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趾骨。
给她消毒的是个戴圆框眼镜的女性,白大褂明显不合身,袖口长到指尖,胸前别着“临时医护兵”的纸牌,正在用镊子夹棉球的手不停地抖:“忍、忍一下,我……我昨天才学会这个……”棉球刚碰到伤口,女孩就尖叫着踢腿,镊子“当啷”掉在地上,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
“陈姐你倒是快点啊!”林小羽抱着急救箱跑过来,马尾辫在肩上甩成鞭子,“后面还有二十多个等着清创呢!”
被喊作陈姐的女性蹲下身捡镊子,镜片上蒙着的雾气让她看不清地面,手指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摸了好一会儿:“小羽你记着,消毒的时候要顺着伤口纹理擦……”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隔壁床的伤员突然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沫喷在她白大褂前襟,她怔了怔,继续用沾血的手去拿酒精瓶。
“直接全部当小白鼠呗。”张涵坐在墙角的木板凳上,看着这些临时拼凑的医护人员。
穿花棉袄的王阿姨已经洗完绷带,正在给一个膝盖擦伤的老人包扎,她把绷带缠成了死结,老人疼得直咧嘴,却笑着说:“闺女,你这手法跟俺家老伴给猪崽扎脐带似的。”
王阿姨的手猛地停住,围裙下的身体轻轻颤抖,半天没说话,只是把绷带又紧了紧。
诊疗区的布帘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张涵看见一个穿军装的女军官掀开帘子,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林小羽,把这些用过的针头泡上酒精,明天还要重复用。”
桶里的针头堆得冒尖,有些还沾着干涸的脓血,林小羽伸手去接时,女军官突然压低声音:“别磨叽,你们这批护士过几天就跟运输队上前线,现在学不会这些,到了战场上连自己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