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女娃头上梳着两个小发髻,身着小袖罗襦,披帛结绶,胸微袒露,长裙曳地,脚下穿着云头履,看模样不过是“抚尘”的岁数,看打扮应是许宅后面照顾药圃的小药娘。
“阿姊,你是府中的厨娘嘛?你肩膀受了重伤,伤口发了炎症,这才出现了昏厥之症!”小药娘似乎颇知几分医理,指着她肩膀的伤口,鲜血已经透过披肩渗了出来。
沁羽见自己肩膀上脓肿起来的箭伤被人发现,立刻警觉,偷偷拔出藏起来的短刀,准备随时暗杀掉眼前这小药娘。
不曾想这小药娘在随身带着的药袋中翻找起来,居然掏出了一瓶金疮散递了过来:“阿姊,这药是我按照医令给方子配出来的,供给军中作役医们专门给人治箭伤的,效果很好。”
沁羽接过小药娘手里的瓷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确定是军中作役医惯用的金疮散无疑,这才放松了些许警惕,容许小药娘帮自己上药。
“你是这许府里的家生婢?”沁羽看她岁数太小,不像是牙郎发卖进来的。
小药娘细心地给沁羽肩膀上药,肉嘟嘟地两腮笑起来,就像是塞进了两个大圆子。她声音透着几分青雉:“阿娘生了病,家里请不起医,为了给阿娘治病,我就被阿耶卖进了许府里,好在医令老爷跟大郎都是善人,不但不曾苛待我,还教我许多药理,让我打理府里一片小药圃,还允许我时常带药回去看望阿娘。”
听着小药娘的话,沁羽不由得想起自己远在村里的妹妹,眼神也柔和多了。她之所以肯舍命来长安城执行此次任务,便是不想让村庄里那些孩子跟小药娘一样,一出生就注定了为奴为婢的命运。
所以,沁羽从小便觉得这世道不公。凭什么只有那些家境好的乡童可以去上私塾启蒙,她跟哥哥便要给村里的大老爷们当奴当婢去伺候人,哥哥才思敏捷,连先生都夸他是读书的料子,但就是因为出生贫贱,弘文馆、崇文馆的先生们都不允哥哥进去读书,只有那些官宦子弟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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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国子学实则是公侯学校,太学是卿大夫学校,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及地方州县学为下级官员子弟学校。对于像哥哥一样的出身乡村的贫贱孩童来说,他们有生之年能够进蒙学,便已经如登天,更遑论这些地方。
沁羽觉得这世道不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出生贫贱便意味着处处低人一等,就连科举也因此被人按照家世划分为三六九等,择优而取!
她不忍小妹一出生便要给官老爷家为奴为婢,她不服,所以她要反抗。
她去学武,仗剑天涯,横扫乡里不平事,绿林称她是三陕侠女,官府却定她为贼寇,她想不通,所以她来了长安,她想问一问那位垂垂老矣的圣人,为何这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为何出生贫贱,便要注定低人一等,贫贱乡童连进蒙学都难如登天!
她想问问当朝圣人,这大唐究竟什么是贵?什么是贫,什么是贱?
这大唐是权贵们的大唐,还是天下百姓们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