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东市回字巷的善氏医药坊内,裴煊与澹烟已经查看完了现场,澹烟从后面菜园的地上捻起一团灰色的粉末,在鼻子下搓了搓,里面夹杂了含有涅石跟樟脑的成分,这两种粉末包裹在囊丸里,一摔便会自动混合燃烧,放出烟瘴阻敌。
她又去检查了打扮成伙计的汉子,背后的刀口直透前胸,血迹都干涸了,已经死得不明再死,反倒是那喉绝,断匕夹在胸口肋缝里,堵住了伤口,没有泄血,还吊着口气。
澹烟目光转向了不知想着什么的裴煊,问道:“裴郎虽是医官,但圣人却常夸你做事明析毫厘,擘肌分理,不知裴郎观看这医药坊内的争斗后,有何想法?”
裴煊看了眼澹烟,低头一指菜园里已经死去的瘦削汉子:“此人虽然是医药坊伙计打扮,但身上缺胯衫明显不合身,反观药坊药柜内只剩下汗衫的那具尸体,答案再明显不过了,是这伙人杀人冒名顶替了医药坊内的伙计,至于为何杀善侯,是要灭口,还是争斗时失手施为,现在还不能定论。”
没过片刻,吴嗣便带着麒麟台的狩虎卫赶到了医药坊,一同而来的还有返回医药坊的李稷与宴安二人。
宴安上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禀告给了裴煊跟吴嗣,当听到那脖颈生有肉瘿的贼子潜入永兴坊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蹙起眉头来,感到事情颇有几分棘手。
宴安想起什么来,从怀中掏出个脆裂两截的腰牌,递给了吴嗣说道:“这是从善侯胸口处发现的,正是这铁铸的牌子救了这老儿一命!”
吴嗣将脆裂两截的腰牌拿在手中看了眼,扭头看向了裴煊:“是长安城药王帮的随身医牌。”
“药王帮?”李稷疑惑地看向吴嗣,“你们长安也有地下帮派?”
澹烟见没有人说话,目光打量了李稷几眼,对他颇为好奇,为其解惑起来:“长安城内的医者多数取自家传其业,像医博士此类供奉于太医署的医者,一般是不会医治普通百姓的,就算医治也要求医之人破赀累巨半年才能够请动,而平常百姓生病多靠廉价且技术不成熟的胡医与闾阎医人,这二类多数都与药王帮有关系。药王帮专门教授这些人粗浅的医术,培养了不少胡医与闾阎医人,从他们的诊金中抽取供奉进而牟利,善氏医药坊的善喉就是这种人。”
“医药中介的医贩子!”李稷瞬间明白了这药王帮在长安城内扮演的角色。
吴嗣目光落在了至今昏迷不醒的善侯身上,露出几分愁绪:“善侯身上藏有的樟脑密文显然已经落入那脖颈生有肉瘿的贼子之手,线索到这里又断了,接下来若想继续追查,只能对永兴坊阖坊大索!”
“绝对不行!”澹烟抢先反对吴嗣的话,“宰相之前格外叮嘱,允你们巡疗司九日抓贼,但只能暗中缉索,永兴坊内住户多是朝廷官员跟长安权贵,贸然派人进去大肆阖索,势必会引起不满与骚动,若是因此引来梁王的注意,让他得知长安城内潜入贼子,势必会牵连东宫,乃至诬陷太子与这伙人勾结,阻止太子出席祈天盛典!”
吴嗣讷讷不语,看了眼不说话的司令裴煊,宰相在司令身旁安排了这么一个小娘皮,分明就是来管束司令行事的,眼下九日抓贼本就时间紧迫,又来了这么一个内卫里的女医娘子管束,更加施展不开,束手束脚了。
裴煊目光落在了善侯身上,旋即看向李稷:“李博士既是穿越者,那医术必然高超,能为每一曼那王子续接断肠,必然也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救活善侯吧?”
李稷嘴角翘起:“自然不难,给我一个时辰,取出他胸肋间的断匕,缝合破损胸肌,自然能活!”
裴煊看了眼日头:“一个时辰太久,你只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我会派人盯紧永兴坊东南西北四个坊门,防止那贼子从永兴坊溜走,至于半个时辰后要不要对永兴坊进行阖坊大索,那就要看善侯知道的秘密值不值得我们冒险走这一步了!”
手术就在回字巷的善氏医药坊内进行,李稷让巡疗司的司医辅助自己,取来白色的布帛用沸水煮沸,又在药坊的居室里架起了铜盆,里面燃烧得是通红的西凉青炭,这种炭耐烧而无烟,正适合室内给手术提温。
李稷在铜盆的火炭上吊起了银炉,炉中是烧开的沸水,待水汽弥漫出炉口之时,他清散了居室内的司医,可澹烟却没有移动脚步,她好奇地看着戴上了巡疗司尉斗的李稷,轻声说道:“小女子精通疮痈之术,可以从旁协助李博士进行手术。”
李稷没有说穿她的意图,她眼里满是不信任地神色已经昭然欲出。不过时间紧迫,李稷也不屑跟这1300前的小女人玩弄什么心思。
他让巡疗司的司医取来自己的药箱,从中将手术用的疮刀跟弯针以及镊子等手术工具投入铜盆内消毒。
澹烟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为何要将疮刀投入水中煮沸?”
“消菌杀毒。”李稷头也不回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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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水能杀毒?”澹烟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有些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