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将凹凸镜轻轻贴合于伤处,镜头之下,真相渐渐显露,原来箭簇锋利的边缘,已悄无声息地与椎体边缘的骨骼融在了一起。
苏玉颜轻轻靠近,眸中闪烁着焦急,“那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把这箭簇从骨头里拔出来?”
李稷轻叹,头摇得如拨浪鼓,“不行,若是强行撬出,伤及腰椎根本,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郭将军了!”说罢,他在药箱中细细寻觅,取出一柄锋利的锉刀。这箭簇与腰椎脊骨相生相依,唯有将其四角细细挫平,让它从骨缝中脱离,方能寻得一线生机。然而此刻,李稷手持锉刀的手微颤,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他面露疲惫之色,已然有些精力不济。
可接下来仍是一场硬战,这箭簇的嵌入骨骼的方位很寸,下方就是腰椎后的动脉,要是一不小心刺破了那动脉,依照现在的医疗水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
李稷深吸一口气,以手中锉刀缓缓摩挲箭簇边缘,每一分力道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随着时间的推移,箭簇与骨骼间融合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迅速换上长钳,稳稳夹住箭簇,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
骤然间,一声轻响,伴随着李稷身形猛地一晃,他整个人向后踉跄数步,终是稳住了阵脚。停下之际,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手中钳子上,只见尖端赫然是那枚令人心悬的箭簇,他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喜悦,连忙将箭簇高举,向苏玉颜展示。
“成功了!箭簇已安全拔出!”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随即轻轻将箭簇置于铜盘之上,只听“哐当”一声,清脆悦耳,回荡在空居室之内。
众人眼眸闪烁,满怀期待地聚焦于盘中,只见李稷轻挥衣袖,以盐水细细洗濯那细微的裂痕。
他手法细腻,将周遭一一拭净,尽量将筋膜复原,先前被剪除的结缔也被他一一清除,直至创面血渍渐稀,方取出桑皮线与弯针,准备进行缝合。
随着时间流逝,很快李稷便缝合完了伤口,此时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看郭凯自身的恢复能力了。
“行了将郭将军另选一静室歇息吧,静养十二个时辰,其间俯卧不动。往后,每日以四时辰为间隔,去请太医署内按摩博士,为郭将军双臂双腿进行按摩,确保血脉畅通无阻。期间要细心照顾,以防褥疮侵扰。如此精心照料下,不出月余,将军双腿萎缩之症顿定有转机,继而可逐步尝试行走,三年内,重返站立之姿,大有可期!”
小主,
随着这声叮嘱,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李稷轻解深衣,整个人宛若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周身汗水淋漓,他取来布帛巾略作简单擦拭,便换上了干爽的衣物,这才步履从容地迈出居室。
门外,苏玉颜已焦急守候,见状即刻趋前,双膝一曲,深深跪拜,泪光盈盈:“李博士大恩大德,玉颜没齿难忘。若夫君能重拾康健,我夫妇二人,愿结草衔环,以报君之再造恩德!”
李稷嘴角勾起一抹温润笑意,轻声道:“掌药言重了,此番实为各取所需,我们亦得所求线索,救郭将军亦是分内之事。只是这箭簇上似乎含有剧毒,这才造成了尊夫双腿萎缩之症,此毒在体内多年,掌药也深谙药理,就不必我多言了。
闻听此言,苏玉颜肩头微颤,面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箭上竟藏毒!”
李稷颔首,语气却透着坚定:“箭已离体,毒素仍存,往后时日,还需掌药悉心调理,恢复行走还是有希望的,只是步履可能难复往日那般矫健了。”
苏玉颜泪如雨下,又迅速摇头,坚定道:“能站起来便好!郭郎生于马背,长于沙场,若让他终日卧床,无异于生不如死。”言罢,再次郑重施礼。
李稷连忙伸手相扶,温言相劝:“掌药此举,实乃多礼。我辈医者但求问心无愧。掌药还是快去去照看郭将军吧,待一个时辰以后,那麻醉散药劲儿过去,掌药将此消息告知尊夫,想必定能唤醒他求生的意志!”
苏玉颜感激涕零,忙唤侍女引李稷至休憩之所,务必周全款待。而李稷目光悠然转向长安西隅平康坊的方向,只见一缕黑烟升起穿云裂月,似是昭示着长安今夜的万般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