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配子月念三日(祸事上身)

“巡疗司缘何拘他?”

张冲摇头苦笑,手中公文轻展:“公文上只说是应司务所需,其他的卑职也不知道了。”

余大闵不曾想那眼看到手的盐方都能飞走了,要知道现在梁王也看中了那疡医手中精盐的制方,一旦得手,长安盐业或将尽归其手,财富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更是在梁王面前立下重誓,誓要将此盐方呈上,结果半路杀出个巡疗司,一个策防疾疫的衙门,提调走疡医,似乎也合乎情理,却让他心生不甘。

怒意之下他翻身上马,马蹄声骤响,张冲猝不及防间被撞倒,等他起身的时候,已被其余大闵的身影远远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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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大闵策马疾驰,直奔亲仁坊而去。

今日武嗣邺与梁王以及五王相约,在亲仁坊里的马场内打马球。余大闵片刻不敢耽搁,转瞬已至。场外仆从林立,场内少年英豪与梁王两队人马激战正酣,欢声雷动,响彻云霄。

他穿越精心修剪的灌木花丛,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宽广的马球土场映入眼帘。土场宽阔,能有一百五十步之宽,三百余步之长,四周彩绸飘扬,围栏环绕,尽显尊贵。场边厚绒帷幕依柳而立,家族宣籍旗随风轻扬,每一面旗帜皆是京城权贵的象征。

场中马球手们头戴幞头,策马奔腾,身影交错如织,马蹄声声如雷。鞠丸在尘土间忽隐忽现,弹跳不息。忽而,一名皂衣少年骑在马背上如龙腾跃,月杆高举,一击而中,鞠丸化作流光,穿越龙门,重击云版,声震四方。马球场外女眷们的欢呼声从帷幕间溢出,那少年傲立马上,扬鞭环场,英姿飒爽,引得众人瞩目,却正是五王为首的临淄王李隆基。

随着铛铛鸣金之声,上半场圆满落幕。马背上的少年们勒马停蹄,相互致礼,随后各归帷幕。

武嗣邺策马归来,英姿飒爽地跃下鞍鞯,周遭侍从轻步上前,细语相告。武嗣邺脸上露出几分微愠之姿,轻哼一声,眸光流转间,言语间透着不容置疑:“此马刚驰骋而归,汗如雨下,岂能怠慢——且让他稍作等候!”说着亲自为马匹擦起汗来。

余大闵知道武嗣邺最爱的两样,除了人妻,便是嗜马如命了,哪敢催促,唯余恭敬立于一旁,静待其便。武嗣邺对爱驹呵护备至,解缰理鬃,紧固蹄铁,再以清泉洗涤其背,每一道工序皆亲力亲为,直至马儿焕然一新,方缓缓踱步而来。新罗婢女适时上前,为其更换下征战尘衣,摘下那彰显身份的幞头。余大闵见状,连忙躬身行礼,尽显敬畏。

武嗣邺慵懒地倚靠在宽大的榻上,轻举玉盏,浅酌一口甘饮,语带几分不耐:“速速道来,我下半场还要跟那临淄王继续较量呢。”

余大闵环顾四周,压低嗓音,凑近耳畔:“精盐炼制秘方,突生变故,那疡医医师竟被人从牢狱里带走了!!”此言一出,武嗣邺手中饮子险些失手,脸色骤变。一旁婢女见状,连忙温柔抚背,助其平复。

“怎么回事?你不是跟那县牢里的节级打好招呼了嘛?我把盐引的事都给叔父说过了,你现在给我搞这么一出,岂不是故意让我难堪!”武嗣邺怒意难掩,手腕微颤。

余大闵面色沉重,细述巡疗司之事。武嗣邺听后,指揉太阳穴,眉宇间尽是不悦:“巡疗司,又是他们!先前东明寺之辱尚未找他们算账,此番再添新恨,搞得我在百官面前出尽洋相,更让那大理寺卿对我恨之入骨!”

这事余大闵可不好评论,眼前这位也是胆大包天,布萨羯磨仪式当天,居然跟大理寺卿的妻子在寺庙里偷人,还被人当场戳破,闹得长安城内人尽皆知,那大理寺卿得知此事后,跑到圣人的禅室外又哭又嚎,最后圣人把梁王叫来当面骂了一顿,又褫夺了这武嗣邺秘书丞的职位,大理寺卿才得以罢休。

“巡疗司,实乃圣人昔年授意酷吏来俊臣所创,表面防疫,实则暗藏玄机,权柄甚重,上关君王安康,下系百姓疾苦,中掌一方机密。其司令裴煊,更是圣人面前极其信任之人,连邺国公亦需礼让三分!”

武嗣邺侧颜轻瞥,古铜色的肌肤上悄然爬上了几分无奈之色,低语间透露出复杂情绪:“巡疗司居然有这样的来头……棘手,真真是棘手之至!”言罢,他烦躁地将手中饮子随意搁置一旁,忿忿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轻信于你,所谓用权势压人,迫使那疡医交盐方之策,远不如直接私下擒获,施以酷刑,之后痛痛快快打杀了了事!岂不快哉!”

余大闵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风轻云淡地言道:“此事亦非无解之局。那万年县令李宝库,身为梁王殿下左膀右臂,只需略施小计,借李县令之手,再度将疡医擒回,便是。”

闻此言,武嗣邺的神色明显舒缓,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对付此人,终究还需官道行事。此事,便全权交托于你,务必妥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