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地抬起手,拼尽全身力气大吼,面目狰狞可怖,却满载决绝:“投火!”
随着这震撼人心的号令,仓廪顶部,济善道的贼子纷纷掷出手中火炬,犹如流星划破夜空,落入坛火堆砌的小山之上。黑烟滚滚,火势虽未即时引爆坛子,但那油脂的熊熊烈焰,随时都有可能让坛里的硝石硫磺跟木炭产生爆炸。
宴安看了一眼仓廪上正拼命试图掰动扳手的李稷身影,又顾盼身后焦急的狩虎战士,火势如荼,当机立断,只能号令众人退出仓廪。
正当宴安带人退出来之际,得到消息的裴煊单枪匹马地杀进了龙兴观里,他不待马停,便立刻翻身下马,一把抓住了宴安,急迫问道:“李稷人何在?”
“李稷还在仓廪中,试图想要启动仓廪顶部夹层的灭火机括,用夹层内的流沙熄灭下面的大火!”
澹烟此时也赶到了现场,瞧着四周连坊的房屋,忍不住说道:“若那坛子里真的是猛火灰般的硫磺木炭之物,一旦爆炸,唯恐波及周遭几坊,我们要不要立刻派人通知武侯灭火?”
裴煊目光闪动,决然下令:“撤退!”宴安愕然,以为自己听觉有误,裴煊重申二字,字字千钧,不容抗拒。
众人面面相觑,手中水盆悄然放下,心中满是不解。
此刻,裴煊的心内正掀起惊涛骇浪,焦灼无比。他忆起对当初对老师张柬之说的话:“我既然选择了此人,那我便信他!”李稷既然知晓仓廪内之物的危险,还决然地留在里面,那他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他现在必须配合李稷,将周遭的百姓全部疏散,清理出一条隔空地带,若是仓廪之火熄灭不了,坛中的掺杂硝石硫磺之物的猛火灰突然爆炸,他也能将伤亡降低到最小,至于李稷的安危……既已将身家性命押于李稷之肩,那他便决心伴其风雨同舟,一搏到底。
而且裴煊深信,李稷之举必有深意,何况若置身处地,换做是他在仓廪内,纵使他智慧过人,亦难找到眼前困局最好的解法。若那仓廪中的硫磺木炭未能被及时平息,一旦引爆,长安城的天便彻底塌了!
李稷无需查看,亦能感知火舌的肆虐与硫磺气息的步步紧逼,每一息都逼近毁灭的边缘。如今坛子里的东西能坚持到现在没炸,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面对死亡,李稷眸中不见丝毫慌乱与绝望,唯余一片坚如磐石的宁静,他必须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空隙,撬开夹层,释放流沙,才能灭火,才有生还的可能。
机括里面的零件年久失修,应该是轴承断裂卡死了机关,导致仓廪顶部的夹层无法掀开。 李稷连忙把手中的火浣布拧成一股绳,用力缠住扳手,荡了下去,试图借助自己身体的重量,搬开机括,只听咔嚓一声,那机括终于转动,顶部夹层微微开了一条缝隙,泄露出了不少流沙。
就在李稷眼见有希望之时,对面的李庸见坛子里的硫磺木炭始终没有燃爆,眼里露出几分决绝,奋然跳了下去,试图用自己身体击碎坛子,让里面的硫磺木炭粉泄露出来。
见李庸如此,周遭的济善道悍匪们纷纷学样,全都纵身一跃,投入了下方火海之中,在他们此起彼伏地撞击下,坛子里的硫磺跟木炭粉终于爆裂开来,一连串火云升腾而起,轰鸣震耳,气浪如波,向四方汹涌澎湃扩散而去。
仓廪仿若觉醒的巨兽,愤怒地膨胀,火光冲天,木块飞溅,浓烟蔽日,直冲云霄。裴煊立于龙兴观外的高台之上,目睹龙兴观沦为火海,怒不可遏,一拳重击台面。
身后众人也是怔愣在了当场,所有人知道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李稷失败了!
裴煊看了眼身后众人,果断下令疏散百姓,集结力量,继续组织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