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稷一愣,不由得眉头紧皱,没想到裴煊这个古人,也会问出这么刁钻的问题来。牺牲无辜,违背仁道;可视而不见,必将导致更大的悲剧。
这跟媳妇跟母亲同时掉河里,你会救谁是一样的问题!
“杀一人,救十人,你的选择是什么?”裴煊步步紧逼,追问着。
李稷犹豫不决,反问道:“若换作你呢?”
裴煊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挺身而出,牺牲自己,保全他人。牺牲小我,成就大我,此乃正道,应当践行,我裴煊自当义无反顾!”他抬起手指,指向长安城的方向,“即便我如蚍蜉般渺小,但为了百万长安百姓的安危,我这蚍蜉之躯又何足惜?我裴煊,何惧牺牲!”
裴煊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在哀悼着什么。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更显得饱经风霜、苦楚难言。
李稷沉默不语。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捉摸这位复杂多面的酷吏。他时而冷酷无情,时而仁爱无疆,时而言出必行,宛如一位行走于江湖的游侠。这些截然不同的特质,在他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李稷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穿越者的视角审视这个时代的人。若换位思考,他或许永远无法做到裴煊这般决绝与无畏。
他怒气冲冲却又束手无策,咬牙切齿道:“你这死鱼眼简直就是榆木脑袋,罢了罢了,你执意寻死,我也无力阻拦,那便各安天命吧!”李稷愤然拎起包袱,大步流星朝曲江池的临水亭行去,那里就是裴煊说道水道入口,一经跃入碧波,便能顺流而下,直抵城外黄渠。
恰在此时,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而规律的声响由远及近,如战鼓催魂,昭示着金吾卫的铁蹄正朝此处疾驰而来。
一时间,曲江池附近九坊之内喧嚣四起,武侯们慌慌张张地抬出拒马与荆棘墙,仓促间在路口筑起了一道道临时关卡;精骑如电,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寸可能潜藏暗影的角落,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笼罩在了曲江池的四周。
然而,那伙胆大包天的贼人,仿佛人间蒸发般,杳无踪迹。派出去的人马传来的消息如出一辙:“未见贼影。”
李宝库对着传令兵怒吼,声音几乎震裂了夜空:“怎可能!他们是鬼不成?即便是鸟,也难逃禁军的天罗地网!”
那些劫持了李稷的贼人,无论骑乘亦或徒步,在这短短时辰内绝无可能逃出城外,他们的去向,唯余两途:或是收买了长安城门的哨兵,遁走出城;或是隐匿于邻近的坊市之中。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将引发一场难以收拾的风波。
恰在此时,禁军的急报如春风送暖般传来:在曲江池畔,发现了一辆形迹可疑的毡车。
李宝库眯起独眼,缓缓扫视四周,最终目光如炬,定格在东南方向。他猛地抬起手臂,指尖直指曲江池:“是了,是曲江池!”
禁军统领初时不解,但顺着他的指引望去,瞬间恍然大悟。
“贼人意图借曲江池遁出城外!”
然而,当李宝库率领禁军如猛虎下山般冲进曲江池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裴煊领头的三人。宵禁之后,这三人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李宝库心中疑虑丛生。
“裴司丞,宵禁已过,为何仍逗留于此?”
裴煊面不改色,笑靥如花:“此事皆因我疏忽大意,本想借曲江池美景解忧,不料时光匆匆,竟错过了宵禁的时辰,无奈之下,只得在此暂避风头。”
李宝库仍不甘心:“裴司丞可曾目睹一群黑衣蒙面的贼人?”
“贼人?”裴煊故作愕然,“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惊动金吾卫与玉山营的禁军?”
李宝库目睹他那一番虚伪做作,不禁冷哼一声,言辞中带着凛冽之意:“竟有宵小之辈,趁着夜色侵袭万年县牢狱,将疡医李稷劫掠而去!”
“必定是济善道那帮贼人所为!”裴煊挥手打断,语气斩钉截铁,“郭巡使早已下令搜捕与济善道勾结的疡医李稷,显然是那帮贼人得知风声,才胆敢闯入万年县牢狱,将人劫走!”
李宝库闻言,深有同感:“这群恶徒真是肆无忌惮!本官定要下令,全城搜捕,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
“且慢!”裴煊急忙打断他,将人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如今大典在即,圣上与梁王殿下特命郭巡使入驻巡疗司,重整司务。而郭巡使已备好奏折,准备请功,奏折上写明济善道贼人已全部伏诛。倘若李县令此时大肆搜捕,岂不是打了郭巡使的脸面,更会让人质疑郭巡使弄虚作假,假冒贪功?”
李宝库闻言,心头猛地一颤,他这番举动,确实可能坏了郭巡使与梁王的大事。他额头上冷汗涔涔,看向裴煊,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躬身行礼:“还请裴司丞救我于水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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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煊微微一笑:“此事恐怕只能由李县令自己承担。今夜并非济善道贼人夜闯万年县牢狱,而是县狱遭人纵火。你捉拿的也并非疡医李稷与济善道贼人,而是那放火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