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巡疗司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无序之中。
就在此刻,一队身披银白战甲的骑兵,犹如破晓之光,穿透风雨的屏障,迅猛驰入延寿坊。他们肩盔闪耀,无一不是玉山营中的精英,一眼便能辨认出那独特的身份。
玉山营的勇士们马鞭翻飞,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驱散围观的人群,迅速在火场周遭开辟出一片安全的空地。
身披甲胄的守将李世杰,在十数位近卫的簇拥下,如疾风般赶来,而领他前行的,正是那位冒死夜闯朱雀门的相府女医澹烟。
李世杰昂首静立,默默审视着懿德寺内的火海,紧绷的脸庞如同雕塑,无一丝波澜。
一旁,一名近卫急切道:“都统,这巡疗司烧了,如果是因为闯入外贼,那事情便太大了,这伙贼人是如何突破长安城守卫进来的?又是如何潜伏进延寿坊的?他们又为何要烧毁麟台?此事只怕要惊动了左右肃政台以及宰相们了,绝对不是我们能干涉的事情!”
李世杰皱起眉头来,他的近卫说得不错,如果是单纯的起火,无非可以归咎于意外,但如果真如这女医澹烟所说,是外贼闯入,那事情必将惊动圣皇。
“先救人灭火,记住,保留现场的痕迹,等待大理寺京兆府查勘!”
近卫看了一眼天上的雨,这种鬼天气,就算现场留下了什么线索,只怕也会被这雨洗刷得一干二净了。
此刻,玉山营的士兵已寻得几位幸存的书吏。据其所述,一伙自称“济善道”的蒙面人突袭巡疗司,大肆屠杀破坏,趁外人不备,掳走了司令裴煊。临行前,更是倾洒火油,将麟台化为一片火海。
其他人听闻这个消息,只怕会惊骇于这伙贼子的胆大妄为,而身为老将的李世杰,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这背后的操控者,需何等胆魄与自信,方能策划出如此大胆的计划?
此次袭击,从情报的搜集,还是计划的定制,无疑是经过周密的策划,而且长安城内何时潜伏进来如此多的贼子?
城门监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这伙人的异常!
“济善道……”李世杰低吟这三个字,脑海中并无丝毫印象。
试想,如此强悍的匪类,若目标不是这一个小小的巡疗司,而是他看守的皇城,乃至圣皇居住的龙首原大明宫,后果将何其不堪设想?
念及此处,李世杰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此刻,一名骑兵如疾风骤雨般驰骋而至,高声疾呼:“我们找到了狩虎都尉宴安!”
李世杰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急切:“速速带他前来。”
宴安是狩虎监司丞,可以说是巡疗司的主要官员,有他在,无疑将为迷雾重重的案情带来一丝曙光。
澹烟一听宴安,脸上也露出惊喜,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那骑兵神色黯然,吞吐道:“只是……宴司丞已不幸罹难,还请将军亲往一见。”
李世杰眉头紧锁,一挥手,紧随骑兵步伐。
懿德寺旁的一片空旷之地,此刻已经尸体横陈二十有余,排列得竟有几分肃穆之感。
武侯铺与里卫之人,还在络绎不绝地自寺中抬尸而出,景象触目惊心。
李世杰目睹此景,眼睑不禁轻轻颤动,心中暗叹贼人狠辣,几欲将留守官吏斩尽杀绝。
李世杰跟随那骑兵一路走到了被烧榻的麟台前。
只见麟台之内,火焰肆虐后的废墟中,众人以单板抬出一具焦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肉香,令人作呕。
澹烟呆立焦尸之前,掌心紧握一枚平安符,眼中光华尽失,面色惨淡如纸。
李世杰缓步而至,澹烟仅微微转动眼眸,神色木然。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宴安死了,而且死得如此凄惨,十分惨烈。她还想着将平安符还给他,还想着说等他将老娘从乡下接来长安,她带着他娘去逛一逛繁华的长安城,去看一看重修后的大雁塔。
可没想到,一切都没了。
李世杰的目光扫过宴安焦黑的脸,又看向旁边的澹烟。
他蹲下来,检查了宴安的尸体,只瞧他身上有着几处致命伤口,不过李世杰从宴安身上拔下来一枚弩箭,目光全然变了。
这不是城里地下帮派势力里流传的劣质劲弩,而是堪比玉山营士兵配备的强弩,这种强弩只有军中才有,出自军械监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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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伙外闯进来的贼人,如何能配有这种武器?
这个问题很值得让他深思。
而且更让他想到了一个词:“朝争。”
三日后祈天大典,万国使臣都会出席,这个时候圣皇让太子代替祈天,意味着什么?
储君之位即定,同时也意味着神奇重归李唐。
那么武氏子弟焉能罢休?尤其是梁王,又怎能甘心?
在这个关键时刻,长安城里混进了一伙贼子,而且手中配备如此武器,意欲何为啊?
李世杰对巡疗司中那些冷酷无情的官吏素来无感,然而目睹他们如今的凄惨景象,一时之间,言语竟凝噎于喉。他转而望向一侧的澹烟,径直抛出了心中的疑问:
“澹烟姑娘,依你之见,济善道的贼人夜袭司所,乃是因司丞吴嗣变节所致?”
良久,一阵微弱至极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是……我亲眼目睹了吴嗣司丞与济善道贼人的勾连,他也亲口招认。”
李世杰心头一紧。
心中依旧疑虑重重,如此精准且狠辣的袭击,绝非单凭一伙外贼所能企及,必有内奸里通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