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解药?哈哈哈哈!”阎六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杂着脓水,显得更加可怖,“老子都这样了,还怎么冷静?烂!一起烂!裴煊,你跑不掉的!我要你陪我!永远陪着我!!”
他嘶吼着,用尽全力向前扑来,指甲几乎要划破裴煊的衣袍。
与此同时,长安城,安通药肆里。
李稷是被一阵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药草香和右肩传来的剧痛唤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屋顶和梁木带着陌生的纹路,旋转了几圈才定格。他想撑起身,右肩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痛得他眼前发黑,倒抽一口凉气,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醒了?命还挺硬。”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听着耳熟。
李稷费力地转过头,看见丙丁那张普通得像是随时会隐入人群的脸。他正端着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汤药,眼神里倒是透着几分真心实意的雀跃,大概是庆幸自己没白忙活一场。
“这……”李稷开口,嗓子干哑得像破锣。
“安通药肆的内堂,存药看诊的地方。”丙丁把碗凑到他嘴边,一股更浓烈的药味扑来,“东家这几日不在,暂时没人会发现。喝点东西,你流的血都能养活几百只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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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稷现在也没力气客套,就着丙丁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温热的汤药。药很苦,但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失血带来的寒意,混沌的头脑也跟着清醒了一些。
他环顾四周,确实是个药铺的内间。靠墙立着一排排高大的药柜,上面贴着标签,空气里弥漫着百草混合的复杂气味,有甘甜,有辛辣,也有苦涩。
“多谢。”李稷喝完汤药,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丝,他靠在榻上简陋的枕头上。
丙丁打断他,把空碗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郭凯那帮人,摆明了就是冲着你来的,怀远坊那个破染坊,傻子都知道不安全。”
李稷的心猛地一沉。雀儿最后扑向对方的身影,还有那些倒在血泊里的不良人,他们的脸庞在他眼前交替闪过,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闷得几乎无法呼吸。他闭上眼,用力吸了几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
丙丁瞥了他一眼,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我后来偷偷回去看过……救你的那些弟兄,都没了。”
李稷没有说话,只是放在身侧的手无声地攥紧了。他确实对这个时代的“不良人”所知甚少,只模糊地知道他们是维护地方治安的吏役。但雀儿和那些人的悍勇,那种明知必死仍慷慨赴死的决绝,深深烙在了他心里。
丙丁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了过来:“喏,这是从你身上发现的出城的文书和过所,郭凯现在跟条疯狗似的到处嗅你的味道,留在城里就是个死,你想出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现在这事已经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了。”
李稷的目光落在那些纸上。离开长安?这个念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泛起涟漪,却又迅速沉寂。
“离开?”李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自嘲的笑意,“去哪里?这天下虽大,又能逃到哪里去?”
“去哪都比留在长安等死强!”丙丁眉头拧成一团,声音也高了些,“李稷,你别犯浑!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无名疡医,没权没势没背景,你拿什么跟郭凯斗?跟济善道斗?裴煊那小子现在都性命难保,他护不住你!你留下来,除了送死,还能干什么?”
“裴煊……”李稷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那个总是紧绷着脸,眼神锐利得不像个少年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他不会放弃的。”
“他放不放弃那是他的事!你得先顾好你自己这条小命!”丙丁有点急了,往前凑了凑,“你以为那些不良人的谍子他们是白死的吗?他们豁出性命给你争取的机会,不是让你留在这里继续跟人家硬碰硬,是让你跑!跑得越远越好!”
李稷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雀儿最后决绝的眼神,那些倒在血泊中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不良人……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
“我知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疲惫,却又异常清晰,“我知道他们是为了让我活下去。但是,我不能走。”
“为什么?!”丙丁几乎要跳起来,瞪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脑子被驴踢了的疯子,“命都快没了,还犟什么?”
“因为走了,他们就真的白死了。”李稷抬起头,避开丙丁的目光,眼神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长安城里,还有裴煊,还有那么多不知道危险将至的百姓。如果济善道的阴谋得逞,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走了,谁来帮裴煊?谁来阻止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