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琉璃宫地上碎瓷遍地,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满室狼藉中投下斑驳的阴影。
陈贵妃赤着脚踩过一地狼藉,绣鞋早不知甩去了何处。她攥着绣帕的手青筋微起,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废物!都是废物!";她抓起案几上的青瓷茶盏狠狠掷向殿柱,";砰";的一声脆响,碎片四溅,惊得跪伏的宫人们将额头贴得更低,连呼吸都屏住了。
老嬷嬷壮着胆子抬头,只见主子发髻歪斜,金线绣制的裙摆拖曳在碎瓷片上,却浑然不觉。那张平日里明艳动人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眼角泛着不正常的猩红。
";滚出去!";陈贵妃厉声喝道,嗓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都给本宫滚!";
待殿门轰然合上,她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跌坐在地。发髻上的珠翠簌簌作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她死死攥住胸前衣襟,仿佛这样就能遏制住心脏处传来的剧痛。
期儿废了。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今日太医战战兢兢回禀时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那吞吞吐吐的措辞,那躲闪的眼神...
";五皇子殿下...这个...恐难行人道...";
";啪!";她反手就给了太医一记耳光,指甲在那张老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可那又如何?打碎了满殿瓷器又如何?她的期儿...她唯一的指望...
谢廷稷!她恨恨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咽下。那个贱人的儿子,凭什么还能稳坐东宫?凭什么她的期儿却...这些年宫里宫外都在传她是因为长得有几分像叶依箬才得宠,她表面装作不在意,暗地里却命人缝了那贱人的画像,日日用银簪戳刺。
";娘娘...";老嬷嬷战战兢兢地靠近,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腕。
";去!让文信侯立刻进宫!";她的指甲几乎掐进嬷嬷的皮肉,声音却低得如同淬了毒的耳语,";记住,要秘密的。若走漏半点风声...";她没说完,但嬷嬷已经抖如筛糠。
望着嬷嬷踉跄退下的背影,陈贵妃忽然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在厚重的脂粉上冲出两道沟壑。
寅时的更鼓刚过,文信侯陈虑的轿辇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琉璃宫偏门。他拢了拢身上的墨色外袍,指尖在宫门铜环上轻叩三下,停顿,再叩两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内殿里,陈贵妃已经重新梳妆。她端坐于屏风后,指尖轻抚着茶盏边缘,面上脂粉厚重,却遮不住眼下青黑。听见脚步声,她抬了抬眼皮:";大哥来了。";
陈虑躬身行礼,眼角余光却扫过殿内尚未收拾的狼藉,心中已有计较。他注意到妹妹右手小指上的护甲断了一截,这是她盛怒时惯有的小动作。
";都退下。";陈贵妃淡淡道,待殿门紧闭,她猛地起身,几步上前攥住陈虑的衣袖,声音发颤:";大哥,期儿废了...我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