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画师在醉倒前用螺子黛在柱子上画了只振翅青鸟,赵乐师的焦尾琴不知何时续上了蛟筋弦,文夫子门生午后来挑衅时写的讽刺诗,此刻被添了"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批注,墨迹未干地悬在宴客厅正中央。
"主公可知,那位王先生今早用活鹿换了三车陈年宣纸?"唐羽捧着新修订的预算册子进来,袖口沾着可疑的朱砂印,"他还把文渊阁贺礼的明珠串成帘子,说要挂在诗擂台当彩头。"
楚逸风拨弄着案头新折的海棠,看见回廊转角青衫一闪而过。
王逸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经过窗前,随手抛进个扎着红绸的卷轴,展开竟是盖着各地名家私印的联名荐书。
最后一方朱印边缘还沾着胭脂,看印文竟是江南最矜持的潇湘居士。
海风突然送来清越的钟磬声,混合着远处画舫新谱的《破阵乐》。
楚逸风走到檐下时,发现歪斜的"迎文匾"不知何时被重书了"俯仰自得"四字,月光在铁画银钩的笔锋上流淌,像极了那日海战时劈开浪涛的剑光。
楚逸风掂着沉甸甸的锦囊穿过回廊时,檐角新挂的鎏金铜铃突然叮当作响。
那些观望月余的茶商布庄掌柜们,此刻送的碎银铜钱正在他掌心发烫——方才城南米铺的孙老板追着马车塞来两锭官银,袖口还沾着没来得及摘的算盘珠子。
"李把头!"他在修缮到一半的观景台前刹住脚步。
三个工匠正为断裂的楠木横梁吵得面红耳赤,满地刨花里躺着半块刻坏了的"百鸟朝凤"浮雕。
李工匠抹着汗转身时,木屑簌簌落进衣领:"殿下,不是小的们偷懒,您看这南洋运来的紫檀......"话音未落,楚逸风突然抽出腰间匕首,寒光闪过处,整块木料竟顺着纹理裂成两片。
在场工匠都愣住了,那匕首分明是前日海寇进贡的玄铁兵器。
"用这个当榫卯。"楚逸风将锦囊拍在断梁上,碎银从豁口滚出,在晨曦里闪着湿润的光,"再雇三十个短工,工钱按三倍算——要能在三更天看见北斗七星的位置时,让观星阁的琉璃顶透出月光。"
他转身时瞥见墙角堆着半人高的青花瓷片,忽然想起昨夜王逸之醉醺醺说的"碎瓷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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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酒歌声,青衣文士倒骑着活鹿晃过来,鹿角上还缠着撕成条状的《快雪时晴帖》。
"主公且看!"王逸之扬手抛出个油纸包,展开竟是沾着酒渍的《营造法式》残卷。
李工匠接过时双手发颤,那些标注着星象方位的斗拱图样,分明比工部存档的还要精细三分。
此刻的文渊阁偏殿却弥漫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文夫子握着狼毫的手青筋暴起,墨汁滴在刚誊抄的《圣人训》上,晕染了"礼乐不可废"五个字。
八个穿着葛布长衫的老儒生围坐在龟裂的青铜香炉旁,炉灰里埋着半截被掐灭的紫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