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卡尔的思绪一瞬间炸开了,就像是夜空中的烟花,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散裂后马上消失不见,接连不断,又抓不住任何落下的余烬。
脑中也好,耳中也罢,都是一片嗡鸣声,和放大了的心跳声与呼吸声交杂在一起。
卡尔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他没有闭口不言,他还在说着,说着什么呢,他仔细辨认着,辨认着自己说出口的字音。
“我……爱着卡诺丝,对,爱,男女之间的爱。”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卡尔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瞬间,万籁俱寂,唯余爱的尾音在房间回响,回响在这间本不会产生回音的房间。
大概是卢修斯说了什么打了底,国王脸上表情管理失败持续了几秒后,勉强收了回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和卡诺丝从小就是以兄妹的身份长大的。”
“我知道,但我爱她。”
牢固的堤坝开了一道口,被禁锢的情感汹涌而出,爱一旦说出口,第二次、第三次、之后的每一次便不再滞涩。
在国王的面前亲口承认了感情,卡尔的勇气在迟到不知道多久后终于赶上了现在的躯体。
“听我说,卡尔,我的孩子。”国王宽厚的手掌搭在卡尔肩上,“你和卡诺丝是双生子,一起长大,她经常黏着你,你习惯了她在你的身边,但这不一定就是男女之间的爱。”
“父王,我认真的,我用了三年来分辨这份爱到底是什么,我没有错认它。”卡尔坚定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在三年前他就发现了内心萌芽的幼苗,灌溉它又遮蔽它,照料它又无视它,直到卡诺丝死亡的那一刻,树木迅速开花结果,以苦涩又甜美的果实宣告了它的种类——是男女之爱。
“你从没有跟我提起过,我也未曾发觉,还是卢修斯的提醒,我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面对卡尔的坚定,国王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在对老国王也就是他的父亲提起自己爱着桃乐丝、只会娶桃乐丝为妻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坚决。
回忆起逝去的爱人,国王仍旧免不了伤感,时间并没有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反而让它更加溃烂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旦遇见过那般触动灵魂弦音的爱人,之后所有的情爱便成了陪衬。
“我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她曾经是自由的飞鸟,为我而安于囚笼,因我而染血,我曾说会满足她所有的心愿,她在弥留之际嘱托我要照顾好孩子们。卡尔,我的孩子,你是我和你母亲唯一血脉的延续,这是我唯一能替她实现的愿望了。”
“你应当是独立的生命,不是谁的延续,该怎么成长,应该由你自己选择,但面对桃乐丝,我害怕我的理智不作数。我将你托付给了卢修斯,他是我见过最不循规蹈矩的人,一定能教导出最自由的孩子。”
“父王……”这是卡尔第一次清楚地听国王提起王后,他一直说服自己把国王对待自己和卡诺丝的冷淡当做正常,从未想过这也是位胆小到害怕会伤害孩子而放弃接触孩子的父亲。
“现在看来,我还是做错了,刚刚说的就像是开脱的借口……”坚毅的国王陛下红了眼眶。
卡尔被这番话占据了心神,却不由得想到,要是卡诺丝还在那该多好,比起因为储君课程时不时还会和国王交谈的自己,卡诺丝很少和国王说上几句话,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
“父王是优秀的国王,是出色的丈夫,是合格的父亲。”
“卢修斯比我合格,你会跟他倾诉心事,和我之间的交谈只剩下公事,归根结底,还是我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