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冬,小村庄迎来了第一场雪,村上的屠户要宰猪了。
这个消息一出,村里的人都沸腾了,成年不吃一回肉的村民都想去围观这场屠宰,他们倒不是觉得杀猪是多有趣的事,而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捡到一些屠户不要的猪肉。
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李大山的耳朵里,他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匆忙的在饭棚里掂出来一个黑乎乎的罐子。
他用带着冰碴的冷水洗刷了好几遍,将其倒置控干了水,他胡乱的用破棉袄将手揉干,手抓着瓶口就要出门。
大山媳妇在屋里唤了声:“你着急忙慌的干啥啊?雪滑,别再将罐子摔喽。”
李大山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个卖煎血的老六子,肯定比我赶早,我不能让他把猪血全接喽。”
大山媳妇连忙劝:“诶哟,他又用不完……诶,我说你这人……”
不等大山媳妇说完,李大山就小跑着去了,他着急的原因是,他除了种了几亩地外,平时还做个“小生意”来添补这个家,他有一手蒸“血糕”的手艺,用猪血和着荞麦面,掺点蒜蓉香菜,蒸出来的血糕分外香,吃在嘴里软糯可口,最主要的是其中混有猪血,这猪血平常人家也一年吃不到啊。
而那卖“煎血”的老六子,也是用猪血和着面做出来的,与现在火锅里吃的鸭血一样,只不过他是用猪油放在大铁鏊子里煎出来的,那香味打老远都能把小孩子馋哭,再蘸上蒜汁水,别提那味道了,就算神仙来了也得弄他几碗。
就算吃了这两种东西,拉出来的便都是黑色的,但谁也抵不住这两种食物的香味,血糕相对来说比煎血卖的快,因为他成本低,便宜。
不管是血糕,还是煎血,都缺不了猪血,所以一听说屠户要杀猪,这两位肯定是少不了要去赶着去。
果然,当李大山火急火燎的跑到屠户家里时,那老六子早已经提着自己的罐子在一旁等着了,周围也有一些抽着洋烟的村民在一旁小声谈论着。
李大山总算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老六子的罐子还是空的,屠户还没有开始宰猪。
老六子显然也看到了提着罐子的李大山,象征性的点了下头。
李大山见此,也不好说什么,笑问:“这大雪天的,你来的还挺早。”
老六子笑着叹了口气:“唉,寒冬腊月的,谁不想被窝里窝着,这不,年关了,还指望着再弄点血赚点年货钱。”
李大山也叹了口气:“谁家不是呢。”
老六子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以前他不来这个屠户家里接血,而屠户杀猪的血都是给李大山用的,屠户也不会做血食物来赚钱,所以就都给李大山了,当时也不收钱,只要蒸出血糕给他几笼就好了,后来不知这老六子咋听说了,就来屠户这里买血了,屠户也没想到猪血还有人出钱买,屠户媳妇见钱眼开,就答应了,屠户说这咋跟李大山交待啊,都乡里乡亲的,没少吃人家的血糕,他媳妇却说屠户缺心眼,有钱不赚这不纯属缺心眼行径吗?可屠户对人情世故看的比较重,他本身是杀猪的,煞气重,世界上只要有生命的物种,都是生灵,若不是为了养家糊口,谁想干这营生,他也怕报应啊,所以他家房子的四周角落,都埋着朱砂,不管灵不灵,首先在心理上他会感到踏实些,后来他作为当家的,就决定给老六子与李大山两人一人一半的猪血,这样即赚了钱,又能吃上第一锅血糕,人情上也算不得罪人。
(老六子是我们镇上的,我也有幸吃过他家的煎血,有时候街上的许东风去放电影,这老六子就跟着去卖煎血,人们坐在他的小桌子旁来一小碗煎血看着电影,那感觉更香,可这东西,并不是谁都能吃到的,那时候两毛钱一小碗,所以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吃不起的。)
李大山正与老六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外面又走进来一人。
这人叫田老四,外村的,是卤猪头肉的,猪头肉这东西可比煎血、血糕高级多了,一个猪头卤好了,能卖不少钱,他自然也是屠户家的一大客户,平时他只要一来,屠户就准备要杀猪了。
果然,这田老四一进来,那屠户两口子就从屋里笑呵呵的出来了。
从两人的表现来看,这田老四明显是“座上宾”啊。
田老四也不搭理众人,直接对着屠户喊道:“我说老皮,几时动家伙啊?”
屠户老皮哈哈笑道:“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