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相里子分发完爵印,抱着木盒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兵家与农家为块带鱼腩吵得面红耳赤,法家拿竹简当餐盘,纵横家蹲在条凳上分析七国宴饮差异。

“诸位。”苏齐敲了敲陶碗,“这是墨家庆功宴。”

满院喧哗瞬间冻结。淳于越腮帮鼓得像仓鼠,艰难咽下嘴里的韭菜:“庆…庆什么功?”

相里子抖开木盒的瞬间,数十道目光黏在雪白的纸面上。

“此物造价不足竹简百分之一。”苏齐指尖拂过纸面,“半日所产,可抄录整部《商君书》。”

法家弟子猛地起身,案几被他撞得倾斜。竹简哗啦啦滑落在地,他却死死盯着那张纸:“此言当真?”

淳于越捏着纸片,老眼瞪得比铜铃大:“这…这能写字?”

苏齐蘸着酱汁在纸上画出歪扭线条:“比竹简省事多了。一卷《论语》用纸不过三斤重,揣怀里就能走。”

法家博士猛地揪住相里子衣袖:“律令条文若用此物抄写,旬日便可传遍三十六郡!”

墨家弟子们突然集体转身,给诸子分发背后成摞的纸卷,相里子望着争先恐后讨要纸片的诸子。

“当年仓颉造字,鬼哭粟飞。”名家弟子声音发颤,“今日墨家造此神物,当受天下读书人一拜!”

“墨家造此圣物——”老儒生声音发颤,脊梁弯成九十度,“功在千秋!”

满院诸子跟着俯身,百十件宽袍大袖在秋风里翻卷如云, 满院响起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声有人衣襟还沾着酱汁,有人木屐掉了一只,却都保持着最端正的揖礼。

“巨子,”苏齐捅了捅相里子,“说两句?”

老巨子喉结滚动着,目光扫过满院油光水滑的嘴唇。那些方才还在争抢吃食的嘴,此刻正源源不断吐出“功在千秋”“泽被苍生”的赞誉。他突然想起祖师爷的话:天下皆白,唯我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