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刀忙不迭地摇头,又赶忙点头,抬手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吸了吸鼻子,“苦是苦了些,可咱守着这关,心里就有底。你不知道,这几年,虽说没大战事,可小股蛮夷时不时来骚扰,每次警报一响,咱这心就提到嗓子眼,深怕一个不小心,让他们钻了空子,辜负了朝廷的信任呐。” 说着,眼神不自觉地望向远处那片荒芜的戈壁,似能看到过往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
赵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神色凝重,微微点头,“咱守的是国门,责任重如泰山,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语气里满是对这份职责的敬重与担当。
紧跟其后的是许三,身形佝偻得更为厉害,长期蜷缩在简陋营帐、弯腰处理琐碎军务,让他的背仿若一张拉满却再也弹不回的网。他原是擅长摆弄些小暗器的,虽说技艺不算绝顶高超,却也能在混战中瞅准时机,出其不意地掷出飞镖,助战友摆脱险境。他几步上前,脚步匆匆却透着几分急切,一把拉住老孙的胳膊,那胳膊同样干瘦却结实,脸上堆满笑意,眼角的鱼尾纹挤成深深褶子,仿若干裂土地上的沟壑。
“老孙呐,你也回来了,我就说那个小矮个子是谁,凑近一看,除了你还有谁呢,哈哈哈哈哈。
还记不记得了,有几次我那几枚飞镖差点没了,心慌得厉害,要不是你在旁,我怕是早折里头了。”
老孙挠挠头,脸上也泛起笑意,抬手挠着后脑勺,那动作带着质朴的憨气,“老许三,你还活着呢。这咋能忘,你那手,关键时刻还是稳得住,虽说镖没几个,可都扎在点子上,把敌人吓得一愣一愣的,这次回来,咱哥俩还还得相互照应着,有你这一手暗器,咱应对危险也多份底气。”
说着,还用力拍了拍许三的手背,两人相视大笑,只是那笑声里,既有重逢的喜悦,也有对往昔艰难岁月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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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这边,也被几个旧相识围了起来,其中有个叫张福的,朴实憨厚模样,身形敦实,如同厚实的土坯,是多年负责军中琐碎杂务,诸如修补营帐、搬运粮草、照料伤病。他轻拍老陈的肩膀,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脸上笑意真挚,像冬日暖阳,“老陈啊,你一走,我这后备营里感觉空落落的,少了你咋咋呼呼的劲儿,现在可算热闹了。”
老陈佯装生气,皱起眉头,瞪大了眼睛,作势要打张福,手扬在半空,却轻轻落下,“你这话说的,我那是有干劲儿,不像你,成天闷头干活,这次回来,可有得忙咯,得把咱这关再拾掇拾掇啊,可别偷懒。”
虽是这般打趣,可彼此眼中的欣喜与亲切溢于言表,仿佛岁月从未在他们心间划下隔阂。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风沙在旁呼啸着。
周桐身披厚重的披风,立在一旁,看着众人沉浸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心中虽满是不忍,却实在耐不住这风沙的侵袭与彻骨的寒意。那风,犹如千万把冰刃,直直穿透衣物,割在肌肤上,冻得人手脚发麻;沙尘更是无孔不入,迷住双眼、堵塞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沙砾的粗粝感。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喊道:“各位兄弟,虽说重逢难得,可这风沙着实厉害,咱别在这儿冻坏了,先进城再叙旧吧!”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赵宇率先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回首望了望身后这些历经风雨却依旧坚守的兄弟,高声道:“走!进城!”
言罢,一抖缰绳,那马便扬蹄朝着护城河吊桥奔去,众人紧随其后,马蹄声、脚步声与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扬起滚滚沙尘。
周桐跟在队伍侧边,抬眼望向那吊桥。这吊桥以粗壮的铁链为筋骨,铁链上锈迹斑驳,那是岁月与风沙侵蚀的痕迹,似在诉说着过往的战火纷飞与漫长坚守。
每一环铁链都有成人手臂粗细,紧密相连,承载着往来人马的重量,虽历经沧桑,却依旧稳稳悬于护城河之上。木板铺就的桥面,因年久失修,多有破损,缝隙间满是风沙堆积,走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桥栏两侧,竖着一根根简易的木柱,有的已断裂歪斜,残留的部分被风吹日晒,表皮干裂剥落,露出里头粗糙的木质纹理。
桥下,便是宽阔的护城河。河水浑浊泛黄,并非清澈灵动之态,而是像一锅浓稠的泥浆,在风的搅动下,泛起层层浊浪。河底淤积着厚厚的泥沙,使得河水浅显,偶有几块巨石突兀其间,想必是昔日用以阻拦敌军攻城器械的屏障,如今也被泥沙半掩,只露出峥嵘一角。河畔芦苇丛生,只是那芦苇并非翠绿鲜活,皆被风沙抽打得枯黄干瘪,倒伏在河边,随着风瑟瑟发抖,似是为这荒芜之地增添了几分凄凉之色。
靠近城门,愈发能感受到它的巍峨厚重。城门以巨木拼接而成,每一块木头皆需数人合抱,表面布满刀砍斧凿的痕迹,那是往昔战火洗礼下的伤疤。
门轴处,两块巨石牢牢镶嵌于城墙与地面,历经无数次开合,已被磨得光滑圆润,上头镌刻的古朴纹路,如今却也在风沙消磨下,渐渐模糊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