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红铅笔在地图上南岭山脉的位置重重画了一个圈。
“给我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那里!利用南岭险峻地形,构筑阻击阵地!绝不能让阿南惟几的溃兵主力,顺顺当当撤回南京!拖住他们!迟滞他们!为其他战区兄弟部队合围歼灭他们,争取时间!”
孔捷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应道:“是!司令!92军保证完成任务!绝不放一个鬼子过南岭!”
命令下达得干净利落,但陆川握着铅笔的手指却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缓缓放下笔,目光再次扫过指挥部里一张张熟悉而疲惫的脸——周至柔、李伟刚……还有刚刚领命的孔捷。
他看到了孔捷眼中强压下的血丝,看到了李伟刚胳膊上透过军装渗出的新鲜血迹,看到了所有军官脸上那挥之不去的、大战后的极度疲惫。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陆川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仿佛要将那股沉重的压力压下去。
他再次开口,声音却失去了刚才的决断,变得异常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我陆川……对不起你们。”
他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将领们投来的目光,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无奈:
“弟兄们刚打完恶仗,尸骨未寒,焦土未冷……本该让大家好好休整,收敛袍泽,舔舐伤口……”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指挥部的篷布,看到了外面那些哭泣的士兵,看到了担架上无声的重伤员,看到了即将被安葬的战友。
“可鬼子不给咱们这个时间!战机稍纵即逝!放跑了阿南惟几这条大鱼,让他缩回南京,我们之前的血,就白流了!粤省的血,长沙的血,长江上的血,天上兄弟们的血……就都白流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血丝密布的痛苦与不容动摇的决绝交织:
“我陆川……恳请大家!再咬牙坚持这一回!为了那些已经倒下的弟兄,为了不让更多的弟兄倒在将来!拦住他们!把阿南惟几这条恶狼,给我钉死在南岭!”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只有汽灯燃烧发出的轻微嘶嘶声。
孔捷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挺直腰板,脸上没有任何怨怼,只有军人面对军令的纯粹与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