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晌午,柳珩亲赴张世平家中商议诸多事情后,这才与他一起前往县衙门
范阳县衙的青砖照壁前,柳珩按住腰间刀柄,看着张世平与门吏周旋。那门吏斜睨着商人递上的名帖,指尖在“中山甄氏”的烫金纹样上摩挲半晌,方才懒洋洋引他们入内。
两人走入堂中,但闻正堂檐角的铁马叮当乱响,县令王昶踞坐胡床,官袍半敞着露出未着寸缕的皮肉,案头镇纸是块雕虎的牌牌——想来是这县中的“兵符”
按照两人私下预演的,柳珩走上前:“草民柳珩拜见明府。”青年叉手深揖,“明府可知,范阳至涿县商道月内遭劫七次,乡民夜不敢出户,商贾闭市者十之三四。中山甄氏粮队也于数月前于野枣林遇袭,折损粟米百余石——”他忽而屈膝半跪,声调沉痛如裂帛,“匪患不除,民生凋敝,恐伤明府治下清明啊!”
张世平适时趋前一步,蹀躞带金玉相击:“大人容禀,今春盐茶税已亏空三成,若任匪寇横行,秋后只怕连官仓都难填!更况市中有出传言,那匪首要秋后洗劫官仓”紧跟着,他袖中滑出一本账册,躬身捧上,“此乃被劫商队名录,钜鹿魏氏贡茶、幽州刘氏铁器皆在其列。兹事体大,若朝廷追责……”话尾悬在半空,账册已轻搁案头。
柳珩抬眼直视王昶,掌心托出一袋金锭:“草民愿与张老板共担剿匪资费,购弓弦、修矛戈,唯求明府遣精兵百人。匪首首级归官,缴获财货尽充县库——”金锭倾倒声清脆如裂冰,“此百金,权作军资定金,犒劳众将士”
“剿匪安民,实乃功德。”王昶捏着茶盖撇沫,眼皮都不抬唉我,‘’“只是县兵秋收未归,弓弦朽烂者过半……”他忽而抬腕,饮一口茶,微微抬起的双眸正对柳珩视线,“若急务在身,不妨等麦收后?”
张世平向前半步,蹀躞带上的金算盘叮当作响:“大人明鉴,上月商税已折三成。若任马匪横行,秋后只怕连‘麦收’都成了空谈,况且被劫的货物中,献去皇都的贡茶也在其中——”
“放肆!”
惊堂木震得案上茶盏一跳,官袍翻卷间露出腰间佩剑寒光:“张老板这是要挟朝廷命官?” 官袍随起身动作翻卷,话语又软了几分“县兵弓弦十朽六七,马匹瘦弱难驰,纵是本官有心……”
柳珩忽以刀鞘挑起案头兵册,竹简哗啦散落。他屈指敲了敲某行墨迹:“光和五年造马铠三十副,入库未动。”刀鞘顺势下移,点在“强弓百张”的字样上,“若大人允某查验武库,剿匪军资——柳某愿全担。”
堂内死寂如坟。
王昶眉头一挑,又抓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好个豪商!当县衙是市集讨价?”话音未落,柳珩已解下钱袋倾倒在案——五十两马蹄金滚过“明镜高悬”匾额,在县令指尖堆成小山。
王昶眼角抽动“一百兵卒。”他突然改口,金锭坠入袖袋的闷响混着话音,“弓三十,矛七十,柳郎君如此豪气本官自是鼎力相助,只是这剿匪时日……”
“三日后辰时。”柳珩只是淡然自若的回答。
县令指尖摩挲金锭,喉结滚动:“军费嘛……县库出两成,算是褒奖义商,二位别嫌少,县库艰难,军费自是需两位分担”
“可。”青年将刀鞘重新握好,转身时刀穗扫过案上的金屑,“三日后,静候大人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