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蔡邕

蔡邕立于书房檐下,灰麻深衣袖口染着几点墨渍,手中犹握半卷《毛诗》残简。他未戴进贤冠,白发以木簪草草束起,目光掠过柳珩掌中拜师帖时,唇角微扬:“子师信中言,你欲习飞白体?”

“是。”柳珩躬身奉上素帛,指尖触到蔡邕掌心的老茧——与剑客握剑的厚茧不同,那是六十年笔杆磨出的硬皮。

蔡邕展帖扫过“问道”二字,忽以杖击地:“取笔来!”

老仆捧出漆匣,内盛一管兔毫笔,笔杆刻“熹平三年制”小篆。蔡邕却不接,反从案头青瓷水注中舀半瓢清水,泼在庭前青石板上:“飞白体首重笔势,你且以水代墨,写个‘永’字。”

柳珩执笔蹲身,兔毫触水刹那,腕底不自主运起剑招力道。石上水痕起笔如刀劈斧斫,捺脚却因青苔湿滑,拖出散乱水渍。

“形似而神散。”蔡邕夺过笔,枯掌按住柳珩右肩,“腕悬三寸,力从腰发——书道与剑道皆需筋骨相合。”言罢挥毫,清水随杖势游走,石板上“永”字八法俱全:点如危崖坠石,横若长桥卧波,竖钩似弩箭待发,却在收锋处陡然轻提,留一线飞白如云气升腾。

王允抚掌叹道:“伯喈此字,有石经碑林气象!”

蔡邕弃笔于匣,目光灼灼逼视柳珩:“老夫收徒有三不教:心浮气躁者不教,追名逐利者不教,不知留白者不教。你可能持?”

柳珩撩袍跪地,三叩青砖:“愿守师训。”

“善。”蔡邕自袖中取出一方歙砚,砚侧刻“藏锋”二字隶书,“此砚随老夫三十载,今赠与你。飞白之妙不在墨浓,而在笔枯处见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