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从袖中取出算筹,在手中摆弄起来,“这是因为有暹罗糖、倭国糖进入市场,相互竞争。然而田地亩数却不会增加,粮食价格反倒下跌。”
说到此处,手中算筹突然“啪”的一声折断,“皆因土地兼并日益严重,佃户们缴纳田租之后,剩下的粮食连自己都难以养活,只能低价售卖!”
赵桓听闻,悚然一惊,说道:“难怪近年来流民渐多……”
陈太初苦笑着摇头,说道:“流民还算好的了。臣在河北路时,见过刘员外的田庄,庄里七成的佃户签的都是‘死契’。名义上是雇工,实际上与私奴无异!”
马车缓缓行经相国寺前,悠扬的钟声“铛铛”作响,悠悠荡荡地在夜色中散开。
陈太初神情庄重,从怀中掏出一本糖渍的《周礼》,呈递给定王赵桓,说道:“殿下,依学生之见,要根治如今这些弊病,有三条计策。
其一,效仿泉府制度,设立市易钱庄,以糖酒税作为抵押,发行官交子。如此一来,可盘活经济,增加朝廷财政收入。
其二,推行‘糖引职田’之法,让官员依据品级领取糖引,以此来抵充俸禄,多余的田地则归流民租种,既能解决官员俸禄问题,又能安置流民,稳定民生。
其三,将厢军改为匠籍,那些负责修河渠、制造军械的厢军,可免除赋税。如此,既能让厢军各展所长,又能减轻百姓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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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初轻轻摩挲着那本糖渍的《周礼》,语气平缓却透着凝重,缓缓问道:“殿下可知道仁宗朝时市舶司每年的收入有多少吗?”说着,他的指尖停留在书上“泉府”二字处,继续说道,“庆历年间,市舶司岁入六百万贯;可到了崇宁推行新法之后,已然超过两千万贯了。”
“这难道不是盛世的征兆吗?”赵桓微微蹙眉,面露疑惑之色。
“这情形恰似用糖霜垒塔一般。”陈太初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糖块开始堆砌,“底部狭窄而顶部宽阔,乍一看,倒是巍峨壮观……”
话还没说完,那刚刚堆砌起来的糖塔便轰然倾塌。陈太初看着塌落的糖块,神色严肃地说道,“
如今大宋的人口比起开国之时增加了五倍,然而田亩却仅仅增加了三成。
过去是一百户人家供养一名官员,如今却变成三十户人家就要供养一名官员;过去是十亩田地养活一名壮丁,如今却是三亩田地就要养活一名壮丁——这,便是三冗问题如山般沉重的根源所在啊。
马车缓缓碾过汴河上的石桥,车轮辘辘作响。陈太初面色凝重,再次从袖中取出一枚糖渍铜钱,递向定王赵桓,说道:“殿下可识得此物?这便是河北路农户抵给官府的‘青苗钱’。
按说,这‘青苗钱’春借一缗,秋还一缗三,看着比民间三分利要轻些。”
定王赵桓接过那枚糖渍铜钱,仔细端详着。
只见陈太初指尖稍一用力,糖衣破碎,露出钱身刻字。
陈太初指着那刻字继续说道:“可实际上呢,官吏强行摊派,五口之家必定要贷三缗。
这还不算,更有甚者……”说着,他又取出数枚钱币并排摆开,“春天放贷的时候,用陈米折算成新米的价格,到了秋收,却又把新谷压成旧谷的价格来回收。
如此里外层层盘剥,实际利息何止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