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名府的炮兵

陈太初将信纸凑近即将熄灭的炉火,在高温的作用下,童贯的花押渐渐显出 “高托山” 三字水印。

原来,童贯早已与流民军、辽国勾结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罗网。

五更天,铜冶镇的天空飘起了雪,雪花与灰烬混在一起,纷纷扬扬地飘落。

陈太初站在残破的南墙上,望着那被铁水凝成狰狞鬼面的城门,对岳飞说道:“把辽甲熔了,打成农具分给流民。” 停顿了一下,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留十具完好的,用童贯送的贡绸裹好,年后送到他寿宴上。”

这场战斗在《宋会要辑稿》中仅仅留下了八字记载:“十二月丙午,焚铜冶贼巢。”

但在真定府茶楼的说书人嘴里,却代代相传着更为精彩的故事:那夜炮声如雷,铁水化龙,有辽商吓得哭嚎 “南朝有妖术”,自此不敢轻易南下牧马。

而真正改变战局的,是此战后陈太初命王铁柱改良的 “水冷炮管”,这一创新将虎蹲炮的射速提升了三倍。

而鲜为人知的是,这一灵感竟源自守军泼水灭火时产生的蒸汽。

寅时的铜冶镇飘着细雪,陈太初立在扭曲的城门残骸前,指尖拂过被铁水凝成獠牙状的铆钉。镇内十二座冶铁炉仍在冒烟,焦糊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他却嗅到更危险的气息——那是流民军溃败前焚毁账册的油墨味。

“传令各营就地修整,斥候队前出三十里。”陈太初解下染血的披风丢给亲兵,冻僵的手指在舆图上敲出脆响,“重点探黑石岭隘口,凡山道积雪有异动,立燃紫烟示警。”

张猛正带人清点火药损耗,闻言抬头:“要不要把虎蹲炮分拆运过去?”

“不必。”陈太初望向城北起伏的太行山影,“黑石岭的仗,得换个打法。”

镇东荒滩上,陈德胜的安民棚已支起三十顶。流民裹着从辽商货栈抢来的羊皮,排队领掺了糖霜的麸饼——这是用缴获的辽国蜂蜜混观音土烤制,硬得能硌崩牙,却比高托山发的树皮团子香甜百倍。

“识字者领双份!”陈德胜挥着《分田册》,册页间夹着磁粉,沾过印泥的指印会在月光下泛青。七个混在队伍里的辽国细作,因掰饼时露出虎口刀茧被揪出,此刻正吊在旗杆上示众。

“大人,这妇人抱着死婴三天了...”亲兵指着蜷缩在炉渣堆旁的女子。陈德胜蹲下身,用刀尖挑开裹婴布的瞬间瞳孔骤缩——那婴孩胸口钉着枚辽国狼头镖。他默默解下大氅覆住尸身,转身对匠户喝道:“熔十柄辽刀,打口铁棺!”

赵虎的军医帐里弥漫着大蒜酒味,这是陈太初按《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改良的金疮药。二十个重伤员躺在草席上,半数伤在冲锋阶段——虎蹲炮第二轮齐射慢了半刻,让城头守军有机会泼下滚油。

“炮组新兵装药过满,炸膛两门。”赵虎捧着焦黑的炮管残骸,“按军规该杖八十...”

“杖责免了。”陈德胜掀帘而入,“让他们去铁棺铺打下手,手熟了再归队。”

最里间的病榻上,十七岁的装填手二牛正盯着焦糊的右手发呆。他因紧张将引信提前点燃,赔上三根手指,却救了同组五人。陈太初进来时,少年挣扎着摸出块硫磺结晶:“大人...俺发现炮膛抹这个,哑火能少些...”

岳飞巡视完城防,在箭楼找到凝视北方的陈太初。“我军伤亡不足三百,歼敌七千。”他递上浸血的塘报,“但神机营的兄弟说...”

“说新军太顺了?”陈太初轻笑,指尖在女墙冰霜上画着等高线,“你看这铜冶镇,城墙比雄州矮两丈,守军半数没铁甲——咱们打的是饿殍,不是辽国铁骑。”

寒风卷来流民营的哭嚎,陈德胜正在训斥私藏铁镞的匠户。那些本要铸成农具的熟铁,被偷偷打成箭头——乱世之人,终究信不过官府的“分田令”。

“报——!”斥候的马蹄踏碎黎明,马鞍旁晃着颗首级,“黑石岭西坡发现敌踪,穿的是西夏瘊子甲!”

陈太初握紧箭垛上的冰凌,断裂声清脆如骨裂。他想起童贯寿宴上那十具辽甲,该到派用场的时候了。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扭曲变形的城铁上,陈太初已带着那封足以致命的密信,毅然奔赴黑石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