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头,初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动着“李”字大旗猎猎作响。然而,这面象征新生的旗帜,此刻却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帆,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阴云所笼罩。地平线上,烟尘蔽日,如同翻滚的浊浪,汹涌而来。大地在颤抖,沉闷的脚步声、马蹄声、号角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洪流,狠狠撞击着朔方城每一块砖石,也撞击着城上每一个守军的心房。
赵铁柱的复仇之师,裹挟着契丹铁骑的凶蛮,终于兵临城下!
李长天玄甲罩身,伫立在城楼最高处,如磐石般纹丝不动。他冰冷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扫视着城外那令人绝望的军阵。
东、南、北三面,赵铁柱的主力步卒如同黑色的森林,旌旗如林,刀枪如苇。巨大的攻城器械——楼车、云梯、撞车、投石机——如同狰狞的巨兽,在军阵后方缓缓推进,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更令人胆寒的是西面!那里是契丹人!数千名身披皮甲、头戴毡帽、髡发辫发的契丹铁骑,如同流动的黑色钢铁洪流,马刀在阳光下反射着刺骨的寒光。他们沉默着,但那股野性、彪悍、视人命如草芥的气息,却比震天的呐喊更令人恐惧!
“狼帅…”韩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独臂紧握刀柄,指节发白,“斥候回报…赵铁柱本部约三万,契丹铁骑五千…攻城器械…不计其数。”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我们…守军满打满算,不足八千…其中一半是新募之兵…”
巨大的兵力悬殊,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城墙上,许多新兵脸色惨白,握着长矛的手在微微颤抖。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看着城外那铺天盖地的敌军,尤其是那沉默而凶戾的契丹铁骑,眼中也充满了凝重。
“怕了?”李长天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一个战士耳中。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死在城外那杆最为高大、绣着狰狞“赵”字的帅旗上。“看看城下!赵铁柱!我们的仇人!他勾结胡虏,引狼入室,屠戮北疆同胞!他身后那些契丹狗,他们的弯刀,会放过你们的父母妻儿吗?!会放过这朔方城的一砖一瓦吗?!”
他猛地转身,玄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扫过城墙上每一张或恐惧、或愤怒、或麻木的脸:
“我们身后,是朔方城!是刚刚有了活路的数万父老乡亲!是砺兵谷死去的兄弟英灵!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死战!用我们的血!用我们的骨!告诉赵铁柱,告诉那些契丹狗!”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刃,撕裂长空:
“朔方城——不是幽州!李长天——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想踏进这座城?拿命来填!填到城墙与地平!填到黑水河断流!填到他们——血流成河!!!”
“死战!死战!死战!” 韩章第一个振臂高呼,独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凶光!
“死战!死战!” 王石头、陈墨,以及所有砺兵谷的老兵,如同被点燃的狼群,发出震天的咆哮!这咆哮带着血腥的仇恨和不屈的意志,瞬间点燃了城头!新兵们被这气氛感染,心中的恐惧被悲壮取代,也跟着嘶吼起来!城墙上,一股惨烈决绝的战意轰然升腾!
就在这时,一阵清冽的香风拂过。拓跋明月在一众羌人护卫的簇拥下,也登上了城楼。她依旧一身华贵的羌族服饰,外罩一件雪白的狐裘,琥珀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城外浩荡的敌军,最后落在李长天那如同标枪般的背影上。她的出现,如同在惨烈的战意中投入一块寒冰,带来一丝异样的气息。
“狼帅豪气干云,令人钦佩。”拓跋明月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契丹铁骑,非比寻常。其骑射无双,尤擅奔袭扰袭。赵铁柱以此獠置于西面,恐意在牵制,待我守军疲于应对之时,再以主力猛攻东、南。此战…凶险异常。”
李长天没有回头,声音冷硬:“公主既来督战,想必…也带了破敌之策?”
“策?”拓跋明月嘴角微扬,带着一丝高深莫测,“本公主只是提醒狼帅,莫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守城,贵在稳。你那‘蜂窝’,是守城利器,但…莫要轻易暴露全部底牌。契丹人狡诈,赵铁柱阴险,都在等着看你…到底藏着多少根毒刺。” 她的话语,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李长天沉默片刻,对着城下厉喝:“传令!各部就位!弓弩上弦!礌石滚木备足!蜂窝弩阵地——隐蔽待机!听我号令!”
* * *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赵铁柱的进攻开始了!
首先发难的是西面的契丹铁骑!他们没有直接冲锋,而是如同散开的狼群,策马在城西开阔地带高速游弋!数千骑手在奔驰中张弓搭箭,动作娴熟如呼吸!刹那间,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扑向朔方城西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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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咄咄咄!
箭矢如同冰雹般砸在城垛、盾牌和来不及躲避的士兵身上!虽然契丹骑弓力道不如步弓,但胜在连绵不绝,覆盖范围极大!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和盾牌格挡的闷响!
“低头!举盾!” “弓弩手!自由还击!” 西城守将(韩章亲自坐镇)嘶声怒吼!守军弓弩手冒着箭雨探身还击,但契丹骑兵速度极快,目标分散,命中率极低,反而被对方的箭雨压制得抬不起头!契丹人显然深谙骑射骚扰的精髓,不求强攻,只为疲敌、扰敌、制造混乱!
与此同时,东、南两面,赵铁柱的主力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