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将指节捏得泛白,好似忧惧沉沉笼罩大殿。
死寂重临,沉香烟雾无声盘绕。
太后眼睑深垂,苍老眼皮盖住所有思绪。
佛珠许久后终于“嘎吱”一声,极其缓慢地重新转动起来,那玉珠的磕碰如枯骨轻响。
良久,她停下捻珠。浑浊目光穿透尘烟,望向虚无。
“清流……”
她的声音,干涩如裂帛,“当年王府东阁外竹林里,哀家就听厌了那帮指天画地的酸书生,吵嚷个没完。”
眼皮倏抬,冰刃般的视线刺过赵天睿,“哀家活够了岁数,见过的人心鬼蜮,比你想象的深。”
她对这个皇孙的险恶用心,已是了然在胸,无非就是看这个苏康不顺眼,想撵他到乡下去。
赵天睿的背脊,刹那紧绷,冷汗涔涔。
太后浑浊目光扫过赵天睿紧绷的身形,指尖却无意识抚摩着身下光滑的锦缎,一下,又一下。
“行吧……”
孙太后语速缓长,“你方才所言,也非无的放矢。”
她将手中的佛珠轻轻置于紫檀案面,一声轻响:“璞玉过刚易折。骤然置于锦绣场,未必是福。真明珠,该去磨人的地界沾沾泥土气,见见世情冷暖。”
说到这,她微微侧头,目光仿佛穿透殿墙投向深灰暮云,“若有几分真才实料,便该替朝廷去下头做实打实的吏治民生,光靠指摘时弊的清谈,岂是长久之道?害了自己误了国事,悔之晚矣!”
她的话语如烙铁,精准烫在苏康的命门上。
成了!
赵天睿心跳如鼓:“皇祖母洞若观火!”
他的声音,因压制激动而微颤,“此等人才正该去地方经风历霜,方知民生多艰、为臣不易!惟有下头历练出的干才,才是真正的股肱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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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承与算计,皆藏于光明正大的为臣之道下也。
太后疲倦地合上眼,枯枝般的手挥了挥:“心能安了就好。哀家替你跟皇帝说一嘴,去吧。”
赵天睿深躬:“谨记皇祖母教诲!孙儿告退!”
他退出的步伐轻快,殿门合拢,将一方死寂留与古佛珠的幽光。
许久,太后唇隙微启,细弱如蚁语:“晚些时辰,皇帝来时,提一句吧……”,声音飘忽,最终归于一声沉暮的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