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悬刃

又笙 黑鸭鸭锁骨 3534 字 8天前

想起掌门师父在海棠树下教她剑法时说:“剑是用来护善,而非泄愤。”

那些话,她曾在仇恨中刻意遗忘,像埋在风沙下的种子,以为永远不会发芽,可此刻,却像洪钟一样在耳边敲响,借着流民的哭声、孩子的眼眸,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她守着仇恨活了这么多年,像活在一口深井里,满眼都是黑暗,可此刻,井口透进了一丝光——那是百姓的哭声,是孩子的眼神,是父亲与师父未竟的心愿,是天下苍生对安宁的渴求。

她猛地吸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将这库房里浑浊的空气尽数吸进肺里,化作支撑抉择的力量。手腕一沉,清玄剑“噗”地插进魏严身侧的地面,剑尖距他的咽喉仅一寸之遥,溅起的泥土落在魏严华贵却沾满尘土的官袍上,留下深色的印子,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罪证,也像一枚沉甸甸的承诺。

“我不杀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泪的重量,“但你要活着赎罪——用你的命,守住这天下百姓。三关的安危,流民的生计,都系在你身上。若你敢有半分懈怠,若你敢再耍任何花样,我清玄剑第一个斩你,哪怕背上千古骂名,我也认了!”

魏严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狡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错愕,仿佛没想到这个被他逼入绝境的姑娘,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盯着陆纤纤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眼中未干的泪水与决绝,那泪水里有恨、有痛、有不舍,更有超乎年龄的坚韧与担当。

良久,眼底的复杂情绪翻涌,似愧疚,又似释然,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好,我答应你。”

三日后,京城皇宫金銮殿。

檀香缭绕,龙椅上的帝王看着陆纤纤呈上来的密函,脸色铁青如铁,手指死死攥着密函,指节泛白,几乎要将信纸捏碎。

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魏严竟与邻国私通,藏着如此惊天阴谋。

陆纤纤跪在殿中,一身风尘未洗,青布衣裙上还沾着边关的沙尘,却脊背挺直,目光坚定,像一株在风沙中扎根的胡杨:“陛下,魏严罪该万死,然边境十万敌军虎视眈眈,他的眼线遍布三关,若杀他,三关必破,天下大乱。臣恳请陛下让他戴罪立功,镇守边关,臣愿全程监督,寸步不离。若他有半分异心,臣当场斩之,以谢天下百姓!”

皇帝沉吟良久,目光扫过殿外沉沉的天空,又落在陆纤纤决绝的脸上,想起陆承业当年的忠勇,想起清玄山的大义,最终重重一拍桌案,沉声道:“准奏!魏严戴罪立功,即刻前往边关镇守,凡有调遣,皆听陆纤纤节制!若有差池,二人同罪,株连九族!”

“臣(臣女)遵旨!”

而这一守,便是十年。

边关的风沙是最无情的雕刻师,磨粗了陆纤纤的脸颊,让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添了几分军人的刚毅。

她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像被鞣过的皮革,眼角也有了淡淡的细纹,那是风沙与岁月共同刻下的勋章,可眼神却愈发清亮,像被风沙打磨过的寒星,澄澈而坚定。

清玄剑依旧佩在她腰间,剑身上添了无数道缺口,有的是斩敌军盔甲时崩的,刃口卷了边,像极了她嘴角倔强的弧度;

有的是挡暗箭时划的,痕迹细长,如同她左臂上的伤疤;每一道缺口,都刻着岁月的痕迹,记着她守护这片土地的日夜,记着那些在刀光剑影中逝去的黎明与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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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左臂上留着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肩头延伸到肘部,像一条狰狞的蜈蚣,爬在黝黑的皮肤上。

那是三年前,魏严的旧部不甘心他戴罪立功,派刺客前来暗杀。

当时一支淬了毒的羽箭直奔魏严的后心,箭簇泛着幽蓝的光,带着致命的寒意。

陆纤纤想也没想便挥剑格挡,箭簇擦着剑身划过,锋利的箭头在她左臂上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半边衣袖,那温热的触感与粘稠的质地,让她瞬间想起了陆府灭门时的血海。

她当场昏死过去,醒来时,伤口已经被包扎好,魏严守在床边,脸色凝重得像天边的乌云。

军医说,再偏一寸,便伤及筋骨,这只胳膊就废了。至今阴雨天,伤口还会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她,这场赎罪与守护,从来都不是轻易的事,每一份安宁都沾着血与泪的代价。

有次敌军夜袭,数万骑兵踏破夜色,马蹄声震得大地发颤,像是惊雷在地表滚动,喊杀声震彻山谷,刺破了边关的寂静。

陆纤纤与魏严背靠背作战,她的清玄剑在敌军中翻飞,剑气劈开风沙,也劈开敌军的阵型,每一剑都带着决绝的力量,带着对百姓的守护,带着对逝者的告慰。

混乱中,一名敌将挥着大刀砍向她的脖颈,刀锋带着呼啸的风声,裹挟着死亡的气息,眼看就要落下,魏严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左臂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刀。

“噗嗤”一声,刀锋入骨的声响刺耳至极,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战甲,顺着甲胄的缝隙往下淌,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他却只是闷哼一声,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剑刺穿了敌将的胸膛,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顺着皱纹往下淌,他却笑着对陆纤纤说:“当年欠你父亲一条命,现在还一条胳膊,不够。往后,我这条老命,就留在这里,守着这三关,守着你父亲想守的天下。”

那一刻,陆纤纤看着他流血的手臂,看着他脸上的血污与坚定,看着他眼中从未有过的真诚,心中积压多年的恨意竟淡了几分,像被风沙慢慢掩埋的脚印,只剩下并肩作战的默契与沉重——他们是仇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又因大义,成了最特殊的战友,在边关的风沙中,共同守护着一片土地的安宁。

他们也有过剑拔弩张的对峙。

五年时,魏严偷偷放走了一名当年参与陷害陆承业的旧部。

那人名叫张彪,是当年太师府的护卫统领,亲手参与了陆府灭门,手上沾着她亲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