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扫描射线如同无数根细针，刺探着沈翊寄居的这具机械躯壳。安雅紧抿着嘴唇，手中的探测器屏幕数据疯狂跳动，映照出她苍白而困惑的脸。没有预想中的血肉组织，没有正常的生理信号，只有错综复杂的能量回路、严重受损的传动结构，以及……核心处理单元中，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与沈翊脑波特征高度吻合的意识波动。

“结构识别……是旧时代‘扞卫者’系列通用工程机械体的改良型号，但能源核心和控制系统被完全替换了，是一种……我没见过的技术。”安雅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生命体征……为零。但意识信号……确实还在，虽然极其不稳定，像是在……数据传输过程中被强行中断或受损。”

罗锋守在洞口，背对着他们，骨刃依旧紧握。他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背线条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挣扎。信任与怀疑，如同两头野兽在他心中撕扯。身后的“东西”有着战友的意识和声音（尽管扭曲），却包裹在冰冷的杀戮机器外壳里。

沈翊（他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艰难地适应着这具陌生的躯体。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大量冗余的故障数据和延迟反馈。他尝试集中精神，不再去控制那些复杂的关节和液压系统，而是将意念聚焦于这具躯体唯一的“输出”方式——那个沙哑的电子合成音。

“……基……地……”他耗费了巨大的心力，才让这两个字勉强连贯地发出，“……湮灭……前……意识……转移……”

断断续续的词语，结合安雅的探测结果，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在基地最终自毁前的刹那，某种未知的紧急协议启动，将沈翊濒临消散的意识，强行抽取并注入到了这具恰好位于逃生通道附近、可能原本用于维修或战斗的备用机械体中！

这不是有预谋的改造，而是一次绝望的、不完整的、后果未知的抢救！

安雅的眼神从恐惧逐渐转向震惊，再到一丝复杂的怜悯。“是‘方舟’的……意识转移技术？我只在理论档案里见过……这太危险了！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而且对意识本体的损伤……”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眼前的沈翊，可能已经不是完整的沈翊了。他的记忆、人格、甚至自我认知，都可能在那粗暴的转移过程中变得支离破碎。

沈翊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不完整”。很多记忆变得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情感反应也变得迟钝而怪异。愤怒、恐惧、悲伤这些本该强烈的情绪，现在更像是后台运行的冰冷数据流，无法真正触动这具钢铁之心。唯有对罗锋和安雅的信任，以及对“观察者”的警惕，如同被加粗标红的底层代码，清晰而坚定。

他尝试抬起那只冰冷的机械手，动作依旧笨拙，但指向了洞外灰蒙蒙的天空。

“……观察……者……标记……我……们被……盯上……”

这次，罗锋猛地转过身。猎人的直觉让他捕捉到了关键词——“标记”和“被盯上”。他不再纠结于沈翊的形态，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内心的不适。